第58章 不巧
昭夫人这番话，真是意味深长啊！表面上看，她似乎只是简单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实际上却蕴含着两层深意。首先，她向贤妃传达出一个信息：她并无野心独占鳌头；其次，更重要的是，她坚决不会与西琳暗中来往。
而她表达这些的意思也是因为，刚刚贤妃提议让西琳前往她的宫殿。那么问题来了，西琳此去所为何事？答案显而易见——如同昭夫人来到贤妃宫中一般无二。尽管昭夫人并非仆从身份，但实质上仍处于贤妃掌控之下。
此外，昭夫人追随贤妃已有些年头，对其性格了解甚深。贤妃素来猜忌心极重，往昔便有多位嫔妃因她无端猜疑而命丧黄泉。尽管昭夫人心知肚明这些均系冤案，但她却不敢轻易开口或表露态度。毕竟，一旦她道出实情，恐怕自己将会步那些嫔妃后尘。于是乎，为保小命周全，她唯有缄默不语。
正是见证了那几位嫔妃无辜殒命之后，昭夫人才彻底洞悉贤妃究竟是何等人物。自那时起，她对待贤妃再无半分真诚可言，取而代之的只有敷衍与应付罢了。昔日的情分早已烟消云散……
也好在那几位死去之后，宫中其余众人皆对贤妃心怀畏惧，不敢轻易接近，故而近年来，贤妃所居宫殿之中便仅有她一人而已，生活倒也还算顺遂。
然而对于这位新进宫的表妹究竟将会如何，昭夫人心中却是不禁泛起一丝冷笑。眼看着眼前这二人彼此阿谀奉承、相互谦逊，昭夫人只觉得一阵讽刺。
贤妃微微颔首，表示满意：“如此甚好。”接着，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西琳，缓声道：“表妹先前寄来书信，提及此次新入宫之人中，似有一女子甚为聪慧伶俐，不知何时可带至本宫面前，让本宫一睹其风采？”
闻得此言，西琳面色骤然一变，旋即站起身来，向着贤妃行了一礼，语气间带着几分无奈地道：
“抱歉啊表姐，都是表妹的过错，请表姐降罪责罚。”
贤妃见状，眉头微蹙，追问道：“表妹这是何意？莫非……”然而，贤妃的话语尚未说完，她的视线便已然直直地落在了西琳身上，眼神犀利而深邃。
西琳：“是嫔妾愚钝了，嫔妾当初并未仔细观察过那位秀女。是嫔妾见到塔吉嬷嬷似乎有意拉拢她，便误以为她是可用之才。谁曾想，待嫔妾与她接触之后才发觉，她竟然也是个愚蠢之人。”
仅仅这片刻时间，西琳对自身称呼的改变——从“妹妹”到“嫔妾”，便足以让昭夫人意识到，西琳已然洞察了贤妃的性情。昭夫人一边悠然自得地品茶，心中暗自思忖：这个西琳果真非同凡响，自己当年可是耗费数年光阴方才摸清贤妃的真实脾气秉性；如今来看，这位贤妃怕是难以成为西琳的敌手。或许，自己该考虑另寻新主了。
贤妃微微一笑，语气和缓地说道：“表妹此言差矣，不过是区区一介新人罢了，无需过于挂怀。”
西琳再次款款落座，贤妃则不紧不慢地轻抿一口香茗。
接着，贤妃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么表妹可知道，那位秀女现今身居何位？又居于哪座宫殿呢？”
西琳：“她被封了良人……”西琳的目光再次落在昭夫人身上，轻声说道，“被安排在了……云和殿。”
昭夫人闻言猛地一愣：“我宫里？”她满脸惊愕地看着西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西琳微微颔首，表示确认。昭夫人连忙转头看向贤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惶恐和不安：“娘娘，这个……臣妾也不知道啊……”
“好了，本宫知道你不知情，不必紧张。”贤妃自然看得出昭夫人的不自在，她语气平缓地安慰道。
然而，这话中的含义却再明显不过——虽然昭夫人对此事并不知情，但现在既然已经发生了，她就有责任去处理好后续事宜。
昭夫人何等聪慧，立刻便听出了贤妃的言外之意。贤妃这是要让自己去给那位新来的良人设绊子呢！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在这深宫中，谁都得罪不起贤妃这位心胸狭窄、有仇必报之人。
“嗯，既然是在臣妾的宫里，臣妾作为一宫主位，确实应该对新晋的妹妹们多加了解才是。只是，不知西美人，可否告知那位良人的名字呢？”昭夫人无奈地点点头，顺着贤妃的意思往下说。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只怪那位良人命苦，刚进宫就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西琳：“她叫罕古丽。”
贤妃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然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昭夫人也早些回去吧。想必那些刚入宫的新人，还等着拜见你这位一宫之主呢。”
听到贤妃的话，昭夫人连忙站起身来，向贤妃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西琳妹妹一路奔波劳累，也早点歇息吧！”
西琳也跟着起身，对着昭夫人施了一礼：“多谢夫人姐姐关心。”
昭夫人转身缓缓退出了房间。贤妃目送着昭夫人离开，目光落在了重新落座的西琳身上。
“你今日做得很好。”贤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个昭夫人跟了本宫好些年了，虽然算不上特别聪明伶俐，但也是个勉强能任用之人。毕竟她的位分在你之上，阅历和经验也比你更丰富一些。你要多向她学习取经，以你的天资聪颖，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掌握其中要领。到那时，本宫也就用不着她了。”
此刻的贤妃，早已没有了半点表姐的亲切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威严气势。
面对如此变化的贤妃，西琳心中虽有些许惊讶，但表面上却依旧表现得十分顺从乖巧。她低眉顺眼地应道：“是，一切都听从表姐的安排。”
西琳刚踏入宫殿时，便一直以表姐相称，举手投足间显得十分乖巧懂事。然而，这种行为在贤妃眼中却成了懦弱无能、唯命是从之态。尽管贤妃内心瞧不起此类软弱之人，但转念一想，如此岂不更容易掌控？毕竟一个既聪明伶俐又深知其意且不敢悖逆自己意愿之人，简直就是绝佳的踏脚石！
想到此处，贤妃愈发心满意足起来：“你初入宫廷，尚有许多事宜不明，日后本宫自会悉心教导于你。如今你暂且先行回宫歇息罢。昭夫人所言极是，此番路途遥远奔波劳累，着实不易。明日本宫准你不必前来请安，待到后日向王后谢恩之后再来即可。”
西琳闻声应道：“多谢表姐关怀，那妹妹便先行告退了。”
贤妃微微颔首，表示应允。
待西琳躬身退出之际，当她迈出颐和殿之时，不禁用眼角余光狠狠地瞥了一眼主殿方位，并在心中暗骂一声：“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女人！”
昭夫人回到云和殿后，便唤来几名宫女，询问有关新人之事。众宫女整齐地立于昭夫人身前。
昭夫人开口问道：“今日新入宫之人，可是由你们引路？”几名宫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是的，夫人。”
接着，昭夫人继续追问：“那么，她们各自都是何位分呢？”
其中一名宫女答道：“回禀夫人，奴婢所引之人乃采女。”
另一人紧接着说：“奴婢引领的是良人。”
第三个宫女亦附和道：“奴婢所领亦为良人。”
最后一个宫女则说：“奴婢带领的是美人。”
昭夫人微微颔首，表示已知晓，随后又问：“好，那再与我讲讲，你们在领她们前往偏殿的途中都聊了些什么？”
此时，这四名宫女之中，正有当初引领罕古丽的那名宫女。起初，她几乎已忘却曾与那位良人交谈过的内容，但此刻经昭夫人如此一问，心中不禁猛地一惊，同时也忆起当时那位良人的贴身丫鬟特意嘱咐过，绝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她们之间的谈话。
那现在，昭夫人在问了，她要说吗？昭夫人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下人可好的很，自己要欺骗她吗？
怎么办呢？到底说还是不说？她内心无比纠结，眼看着前面的三个宫女一个接一个地开口说话了，而自己却还在紧张地挣扎着。就在这时，她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了那几块碎银子。对啊！有了这些银子……想到这里，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终于轮到她发言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昭夫人锐利的目光。
昭夫人依旧面色平静地问道：“怎么了？看起来很紧张啊。不用害怕，有话直说便是。”
小宫女定了定神，从袖口掏出碎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上，然后递到昭夫人面前。昭夫人凝视着那几块碎银子，轻声问道：“这是她赏赐给你的？”
小宫女低眉顺眼地回答道：“是的。”
昭夫人继续追问：“那么，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呢？”
小宫女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鼓起勇气说道：“良人询问夫人是否在宫里，说是想要前来拜见。奴婢便回复她说夫人不在，夫人吩咐让她先自行歇息，等明日再来拜见。
于是她又问，那位夫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奴婢就招实说，夫人心地善良、性情温和，平日里从不刻意刁难我们这些下人。她接着追问，那么夫人平时喜欢食用何物，又偏好饮用哪种饮品呢？我心生疑惑，不禁问道，良人为何要打听此事？她微笑着解释说自己刚入宫不久，对许多事情尚不了解，希望能向夫人多多讨教。
奴婢则告诉她不必担忧，夫人作为一宫主位，定会悉心教导于她。然而当提及夫人的个人喜恶时……奴婢说自己仅仅是负责打扫庭院的卑微宫女，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夫人的内殿，因此实在无从知晓。就在此时，她身边的贴身侍女走过来，将几枚碎银递到了奴婢的手中。”
昭夫人见状，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原来如此，那你方才为何那般紧张兮兮的模样？”
小宫女顿时惊慌失措，急忙跪地求饶：“奴婢……奴婢深知不该收下这些碎银子，请夫人宽恕奴婢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