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让步
“出去。”岁暮晚披上一层里衣，便侧身回了房间。
翠柳本想跟上，却突然想到岁暮晚方才的那个眼神，她不由打了个冷颤，转身守在了房门前。
屋内的铜镜倒映着女子姣好的五官。
一只素白的手落在镜中人的眉眼，一寸寸的描摹着，温柔到了极点。
“乖晚晚，别哭了，哭得姐姐头疼。”
“姐姐，你不会放我出来了是不是？”镜中人哀伤的询问着，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般让人心疼。
她知道这一天会到来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岁暮晚轻笑了一声：“就算姐姐想放你出来，晚晚敢出来吗？”
这安平王府上上下下可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岁暮晚殚精竭虑的结果。
就算周驰妄没有这样折辱岁暮晚逼得她主动像自己认输，不出两月，她也会因为应付安平王府中的一干牛马蛇神耗尽心神。
到时候，依旧是一个死。
那个时候，岁暮安依旧能夺回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如今只是提前了些许。
镜中的人又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滚落。
岁暮晚叹了一口气，耐心的哄着。
“晚晚，姐姐知道你舍不得周驰妄，我会让他去陪你的，别闹了，听话。”
“真的吗？”镜中人哭声一滞，眼中充满了期待。
岁暮晚含笑点头，眼底暗光一闪而过：“自然是真的。”
作为姐姐，她一定会成全妹妹的心愿。
让她和心爱的人能走完这一生，哪怕这是极为短暂的一生。
昏暗的房间突然亮了起来，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雨过天晴，彩虹挂在天际。
岁暮晚转身看向闯进屋子的人，脸上的泪珠在她转头的瞬间滑落。
晶莹剔透，像是珍珠圆圆的一滴落在地面，四溅开来。
她脸上还带着未收敛的笑，可泛红的眼尾和雾蒙蒙的眼睛无一不在提醒周驰妄，眼前的人方才才哭过。
他心中一涩，干哑的喉咙动了动，眼中满是内疚和自责。
“……晚晚。”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是他识人不清伤害了他的晚晚。
但事到如今，许多事已经是他不能挽回和割舍的了。
譬如林舒悦腹中的孩子。
周驰妄这样虚伪的深情，实在看得人眼睛疼。
也只有她的傻妹妹才会将周驰妄当回事。
岁暮晚手指握着桌上的发簪一遍遍的摩挲着，心中再厌烦，表面却依旧是那副爱而不得，因爱生怨的模样。
周驰妄心中失落，识趣的准备离开。
他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周驰妄。”在他转身之际，岁暮晚忽然开口：“我们和离，你娶林舒悦。你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我知道你舍不得。”
“所以……”岁暮晚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带着几分干哑哽咽：“放我离开，就当是报答当年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绳子要时松时紧，才能将猎物准确的拿捏。
她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完整这句话，周驰妄看向她的时候，她的眼中又盛满了泪水，纤瘦的身体靠抓着梳妆台才勉强维持住稳定。
周驰妄原本因为她这话而恼怒的心瞬间只剩下酸胀的心疼。
他不再压抑心底的感情，大步上前将岁暮安抱在怀中，用力的搂着她的肩，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晚晚，我们不会和离。你是我的王妃，死后我们还要同葬，别再说这样的话。”
岁暮晚没开口，但是眼中积聚的泪水透过衣服，一点点烫在周驰妄胸口。
这样无声的哀伤和哭泣会让人生出许多联想。
岁暮晚知道这点，所以她提出自己的要求后便什么都不再说，任由周驰妄让出他自己的底线。
果然，在岁暮晚快哭不出眼泪的时候，周驰妄开口了。
“林舒悦以良娣入府，等她生下孩子之后便放在你名下教养，到时候我也会让她离开王府。这般……可好？”
王府之中，王妃＞侧妃＞良娣、良媛……
按规矩，良娣没有抚养子嗣的资格。
周驰妄能做出这样的选择，算是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了。
而岁暮晚，也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
但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从周驰妄怀中退了出来，鼻音极重的说：
“我累了，想休息。”
岁暮晚并非找借口，她的好妹妹在王府的这两年除了操劳后宅琐事，还要和那些个侧妃侍妾的勾心斗角，又因为周驰妄的冷落和折辱郁郁寡欢，身心俱疲下身体早就有了亏损。
岁暮晚可不想红颜早逝，自然得好好养着。
周驰妄见她神情疲惫，到底没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对自己的决定满意与否。
但只要岁暮晚没有再坚持和离，他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于是弯腰将岁暮晚抱了起来，正要将她放在床榻上，目光却在看到床榻上褪色了的床单被套时凝住。
岁暮晚过去在王府受到的不公和欺辱他是知道的。
但是那只是过去。
如今，谁也不能再欺负他的晚晚。
周驰妄果断的抱着岁暮晚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你的院子我让人修葺一二，过段时间你再搬回来。”
岁暮晚没应声，在周驰妄怀中寻了个舒坦的位置便睡了过去。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周驰妄心头一软，抱着岁暮晚的越发轻柔，脚步也平稳缓慢。
若是可以，他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完。
已经是三月底，周驰妄的院子里几朵先开的杏花被雨打落。
周驰妄站在院中，棋墨躬身站在他身边，听着周驰妄的吩咐。
“王妃院子里的下人都处置了吧，等王妃醒来后让管家重新给王妃选些伶俐的人去伺候。”
“王妃的院子也管家安排人修葺，就按我的院子的规格来。晚晚受了太多的委屈，只能先从这些地方弥补。”
“属下遵命。”棋墨颔首，心里却有些讶异。
王妃这是一步登天了吗？
以后有了王爷的宠爱，在这王府中她便能横着走了。
只是这份微薄的恩宠又能维持多久呢？
这些，谁都说不清楚。
这主仆两人的对话岁暮晚并不知晓，她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醒来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了起来。
她才起身，守在门口的丫鬟听到动静便立刻敲门询问道：
“王妃，您醒了吗？奴婢来伺候您洗漱。”
“进来吧。”岁暮晚应了一声，看到进来的人不是翠柳有些意外。
“你是谁，翠柳呢？”说完她像是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院子，眉头轻蹙，便又问：“我为何会在这里？”
说来可笑，岁暮晚嫁入安平王府两年，这还是第一次进周驰妄的院子。
所以哪怕知道这是哪里，她依旧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