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童谣
从灵海中回来，南栖之的睡意此刻也大抵少了许多。
一缕光束从那窗棂中射进屋中地面上，纱幔飘舞间，南栖之清晰可见那光束中盘旋蜿蜒的浮尘……
长乐殿内寂静无声。
为了睡个好觉，南栖之将殿里的人都差了出去，即使贴身宫女的春月和幽蝉也不例外。
此刻，脑中没有那么多繁琐的事困扰心头。突然静下来后，南栖之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孤独。
她百无聊赖的起身，抬臂拿起了桌上的那根鞭子。
之前脑中满心满眼的想着其他事，都没好好瞧过她的这个新法器。
如今，空下来看看，南栖之觉得还挺不错，符合她要求的。
九节鞭的构造，每节之间用三个圆环间接，而中间的环左右两侧又有小响环，五环相扣状若梅花。
虽是由其藤条所制，但却坚韧如铁，其身通体雪白，只是纯白之中有几滴晕开的红，像是美人落的血泪，亦或是皑皑白雪中点缀的几朵红梅。
不愧名为玲珑，这颜值属实配得上。
她握住鞭把，朝着不远处还插着花的一个瓷瓶轻轻一挥，鞭若灵蛇，划过之处偶有几声雷鸣……
她用的力道很小，可那瓶子还是在收鞭的那刻顿时四分五裂，化做粉尘。
南栖之不可思议的低头看鞭。
真不愧是上品法器，攻击力确实很不错。
怎么办，她现在有些期待和老顽童的下次见面了……
南栖之的动静有些大，外头都能听见。
春月忍不住询问，“公主，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嘛？”
南栖之将鞭子收好，附身去收拾自己的残局，还不忘回了两声。
“没事，不用在外面守着了，你们也累了一晚，好好去休息吧。”
外面春月闷闷的嗯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情不愿，似是担心南栖之出事。
对于这种关心，南栖之其实还挺开心的。
她垂眸，收拾之余瞧见鞭上晕染的红时，猛不跌陷入了回忆中。
南栖之其实对于鞭子有些执念，或许是与那段太过不堪的回忆有关。
那日，望舒拿出那根荆条时，南栖之下意识的浑身微不可见的一抖，额头都隐隐有冷汗冒出……
这让南栖之瞬间回到了曾经被打的日子里，而那些人用的正是类似的荆条。
被送到孤儿院后的日子并不太好过。
那时的她生得瘦弱，甚至是病怏怏的，一双清瞳里只有无尽的茫然与悲怆，全然没了以前天才少女的模样……
无疑，人们爱看神坛上的人陷入尘埃里的样子，还会高兴的踩上几脚。
瘦弱不爱说话的小女孩进了那里后，毫无疑问的成了所有人欺负的对象。
那些大孩子抢她的衣服零食还有娃娃，而瘦弱的南栖之根本无力反抗，每一次的反抗都会遭受一顿毒打。
她们一群人将南栖之围在漆黑楼道里，拿着刚削好的荆条一鞭又一鞭的打在她身上，上面还有细细的倒刺，扎进皮肤里很疼……
那些人一边打还一边问，以后还敢不敢跳舞了？
而她们所做的这一切，全部只是因为嫉妒，嫉妒南栖之在晚会上跳了一支舞，得到了院长的夸奖。
南栖之从小就爱跳舞，失去双亲后颓丧的她得到院长的不断鼓励，再一次登上舞台。
她享受灯光下身体自由舞动的感觉，仿佛这样能让她暂时忘却那些烦恼与痛苦。
因此，舞蹈是她给自己最好的自我救赎方式与自由。
所以，一向乖巧的小女孩那刻突然奋力反抗。
南栖之从小骄傲惯了，尽管荆条越发挥得用力，但越是这样她打得就越拼命、凶狠，最后愣是硬生生一个人打退了一群人。
肩上是数十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南栖之包扎时脑子中一直在想，为什么那群人抽人会抽得那般快乐？那个画面和想法又再次涌现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数道高大的身影环绕在她身侧，无数荆条挥动带着劲风落在皮肤上。南栖之跪坐在中央，抬眸时瞟见为首那人眼中的戏谑与握住荆条葱白的手。
那时南栖之心里一内容而过一个想法，她好奇握住鞭子的感觉……
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像种子一样在心中扎根发芽。
直到在望舒拿出荆条的那刻，终于彻底爆发了。
南栖之想要一根鞭子。
她要成为握住鞭把的人，而不是那个鞭头下匍匐的人……
如今，她握住了鞭把，心里却觉得酸酸涩涩的。
似乎，这也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南栖之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鞭子发呆到了晚上，就连饭也没吃。
春月期间送来几次饭，但南栖之连门都没让春月进。
春月与幽蝉急了，慌忙之中想到了皇后。
清冷的月光洒下，南栖之腿脚有些麻木，她动了动腿，酸酸麻麻的感觉瞬间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强烈的麻感这才让南栖之的从呆滞中清醒过来，她扭头看窗，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晚上，而自己坐在这里发呆了这么长时间。
她正捶着腿，此时，屋子的门却悄无声息的被推开了，耳畔响起了一道许久未听的声音。
“我听春月说之儿你今天一整日都没吃饭了，再怎么贪睡，也不能不顾身体啊，是饭菜不合胃口嘛？”
声音温温柔柔的，十分好听。
而来人正是皇后——南芝沁。
依旧是身着一袭紫色锦服，头冠珠钗，只不过打扮相比以往，要素雅得多，全然一副普通富商妇的模样。
南芝沁一来便看到南栖之在捶腿的样子，一时面露惊讶，连提着的食盒都没来得及打开，便随手放在桌上，快步朝南栖之跑来了。
“之儿的腿怎么了？是受伤了嘛，快，快宣太医！”
南栖之连忙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宫女，扭头看附身替自己细心查看是无伤势的南芝沁时，语带撒娇。
“母后，儿臣无事。只是腿有些抽筋麻了而已，不必叫太医。”
“你看，刚才儿臣自己揉了会儿，现在已经好多了。还好母后带吃的来了，儿臣睡一天都快饿死了。”
说道，南栖之起身，从食盒里拿出几个桃花酥，一口一个的满足吃着，也在证明自己的状态好得很。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南芝沁说着，轻拍了拍胸口，随即走了过来，给南栖之倒了杯茶，温柔的拍了拍南栖之的背，替她顺气。
“之儿慢点儿吃，别噎着，母后除了桃花酥，还做了其他你爱吃的呢。。”
南芝沁言罢，紧接着打开了食盒下面几层。
有烧鸡，有荤素搭配得当的小菜，还有果脯……
很日常的菜，一看就不是御膳房做的……
见状，南栖之有些愧疚。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少吃了顿饭，就让皇后如此大费周章。
南栖之突然懊恼自己之前的矫情，无论如何，那已经是前尘过往了。
现在她很开心，即使知道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但她喜欢！
饱餐一顿，南栖之扑进皇后怀里，撒着娇说自己睡不着。
儿时，南栖之的妈妈也是唱童谣哄她入睡，只是发生了那事后，南栖之便再也没听过了。
孤儿院漆黑的夜里睡不着时，她抱着小熊一遍遍轻拍自己入睡，但却怎么都没有那种感觉。
如今，今天回忆让她再次心烦起来，南栖之知道自己今晚估计要睡不着了，所以她想听听。
“是不是南城出发在即，心里紧张睡不着啊？”
南芝沁温柔的轻拍着怀里撒娇的少女，唇畔弯弯。
南栖之闷闷嗯了一声。
虽然睡不着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但也掺杂着一些。
去了南城，就意味着有段时间不能待在这样的温柔怀抱被人哄着了，除此之外，也有诸多焦虑。
“母后，儿臣怕我做不好，会不会辜负大家所望。”
南栖之仍记得对海棠的诺言，抬眸柔柔问道。
“尽力而为，再者，母后相信之儿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之儿在母后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短短一句话，就让南栖之有些红了眼眶，她将身子又挪近了些，双臂牢牢抱住了女人的腰。
“之儿乖，睡不着，母后给你唱童谣吧。”
听完，南栖之眉角挂笑，忙不迭点了点头。
“但之儿得先放开母后才行。”
南芝沁无奈的看着像个八爪鱼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南栖之，宠溺笑道。
闻言，南栖之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而后南芝沁才将床收好，南栖之再次化身八爪鱼黏上。
南芝沁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少女，张唇悠悠唱了起来。
“船儿远帆千里远，亲有所念……”
这是武朝一首出名的童谣，几乎人人会唱。
童谣讲的便是一位母亲对即将远门闯荡的孩子所寄托的无数关怀与期盼……
倒是挺符合现在的情景的。
南芝沁的声音很好听，温柔中又带走一丝坚毅，很是符合这首童谣的意境，让南栖之听得很舒服，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