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裴姐，这种事实在太危险了！至少应该带几个人……”
车子平稳地驶出了老城区的小巷子里，上了高架后，裴清渐的生活助理张盼心有余悸，留意着是否有尾随的车辆，悬着的心一直不曾放下。
张盼大学毕业就跟着裴清渐跑通告了，只比裴清渐小几岁，两人已经是相当熟悉。
在裴清渐的团队里其实是一个很舒服的差事，工资待遇好就不说了，她接本子是质量大于数量的，每年除了拍戏的时间外，她们这些助理其实非常轻松。
且裴清渐本人私底下称得上平易近人，也没有什么恶习，不会像圈内大部分艺人那样出去乱搞。
除了偶尔见见家人、和朋友去国外旅游，裴清渐最喜欢的大概是窝在家里看影视剧，张盼还和活动助理私下讨论她们老板算不算典型的宅女。
真要说奇怪的癖好，大概就是明明邺城影视资源更多，她却有事没事就喜欢往海城跑。
但这实在是不值一提，毕竟裴清渐可能只是喜欢海城而已。
然而从几个月前开始，这份平静安稳的工作隐隐有被打破的趋势。
先是裴清渐突然决定参加《月光沉沦》，虽然它的配置异常豪华，但以裴清渐的身份和路线来说，完全没必要选择游戏综艺这种有降低身价可能的节目类型；然后就是到了海城之后，经常往老城区跑。
之前好歹会叫上助理和司机保镖，这回甚至自己一个人来了！
张盼从经纪人林照那里听说过，裴清渐在电影学院刚出道那几年，有遇上过极端的跟车私生，险些酿成重大事故。
虽然眼下裴清渐平安无事地上了车，但她依然感到后怕。
裴清渐面上也稍稍带了点歉意，只是在黑暗中看得不太明显：“抱歉，这么晚还喊你们出来，这个月你和王姐的奖金翻倍。”王姐是开车的司机。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以后还会有吗？！
张盼心里一惊，她这才注意到，裴清渐出来这一趟，手上不但多了一袋子影碟，连周身的气场都有些不对了……
裴清渐对团队的人员没有什么架子，但因为她偏冷淡的性格，除了代入戏中角色外很少能让人觉察到情绪起伏，再加上身居高位，依然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可眼下，裴清渐身上那股子摄人的气场敛了起来。
从张盼这个角度看见她被手机屏幕的光所照亮的一点侧脸，以及微微上扬的唇角，看起来恬静而美好。
裴清渐自然是心情极佳。
久别重逢，再加上江望月有意撇开关系，她想过一开始建立联系不会那么容易，可能很多时候会像昨晚那样，面对江望月的回避令她心伤难过。
但江望月显然也没有放下过去，对她的关心依旧，甚至还有点死心眼。
估计只记得她们高二那年看《怪形》时自己被吓到的样子了，所以那么推三阻四地劝她换一部。
怎么不记得她那时候后半程都窝在她怀里呢？
裴清渐回忆起过往，有点怅惘，但更多的是酸涩中夹杂着的甜。
今晚有机会仔细看看江望月，她觉得对方本就有些消瘦的身子更单薄了一些，但除此之外，江望月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她看起来比过去沉稳内敛了好多，可在裴清渐靠近时，那些争先恐后浮现出的情愫，实在难以隐藏。
裴清渐又想起刚刚在那间狭小的音像店内，江望月那一瞬间带着探索与占有的眼神，让她的心跟着雀跃起伏，变得滚烫。
如果不是戴着口罩和帽子，以及刻在骨子里的矜持与骄傲，裴清渐很难克制住自己。
原来再好的演技，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根本发挥不出来。
下次……用什么合理点的理由，更靠近一点呢？
裴清渐找准光线和角度，拍了一张照片，同时心中又多了点疑惑和忧愁，感觉主动真的是一件颇具难度和挑战性的事。
不过，江望月并没有拒绝她所提出的“有空来找你”的要求，这也算是取得了一个阶段性成果了。
既然是成果，那还是要庆祝一下的。
张盼那颗一直没有放下的心，在手机收到提示说裴清渐发了新的微博时，被抛到了更高的地方。
裴清渐的微博里只配了一张图，看环境甚至就是刚在车里拍的。
车子驶过路灯之下，那片刻的灯光透过车窗打在了放在一旁座位的影碟上，映射出了更为晃眼的白。
在暗色的氛围里，照片里的这一沓影碟分外显眼。
而放在最上面，唯一露出了名字的，是江望月特意放在最后面的那部《怪形》。
照片看起来很简单，配的文案也很简单——最难忘的电影。
微博刚发出去，粉丝和路好便蜂拥而来，先是欢呼除了转发宣传之外几百年不发微博的裴清渐终于发了条原创博，接着是哀嚎哭诉求裴清渐来一张自拍用以缓解她们的相思之苦，然后再是一些粉丝想要吸引自己偶像的注意，评论说《怪形》这电影可经典好看，自己也爱。
其实通常演员的粉丝不会有爱豆的那么夸张，这点在女演员身上更明显。
只是裴清渐属实是叠buff了。
除了顶着一张让人神魂颠倒的脸外，邺城裴家的身份就让多少人可望不可即。她出道作品就拿下三金之一的金腾奖影后，之后一路通顺，各种奖都没少拿，如今还摘下了国际影后的桂冠，离三金影后也只差最后的金样奖，关键她还不到三十岁。
漂亮、多金、事业心看起来也相当爆棚，把国人慕强的xp戳了个遍，粉丝数量相当可怕，路人缘更是好得离谱。
甚至因为出道至今没怎么和男人传过绯闻，并且演过的电影里多是和女角色有感情交互，张盼在搜集网络舆论的时候，看到裴清渐已经连续四年被评为内娱姬圈天菜top了。
那时候张盼还和同事吐槽，觉得老板看起来就不像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大概是男的女的都不爱，现在看着裴清渐小心捧着那些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影碟，觉得自己脸都肿了。
粉丝不知情，作为裴清渐生活助理的她还能不清楚吗！
裴清渐不管哪个城的家里都码了至少一间房的影碟，什么样的她能没有，还至于亲自跑到海城老城区一家不知名的店里买？
张盼对方才接裴清渐的地点有印象，因为她昨天跟着裴清渐来过，而今天和裴清渐站在一块儿的人，似乎也是昨天那个。
在圈子里待久了，张盼自然也相当激灵，她瞬间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接着瞳孔地震。
悄悄看着裴清渐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样，她绝望地想：老板不会是……要搞什么包养金丝雀文学吧！
……
而此刻，江望月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一行字，陷入了良久的宕机状态，直到大腿传来剧烈的酸麻感才回过神来，原来她从刚刚就一直蹲在原地。
没有开空调，客厅有些热，但江望月用手背碰了一下自己的脸，发觉烫得吓人。
她不是把《怪形》放最后了吗，为什么裴清渐拿到了最前面，还要配一句“最难忘的电影”？
江望月翻动了一下微博的评论区，除了前面的一些粉丝告白，后面也有人评论感到好奇，为什么裴清渐会突然分享这样一部已经有些年份的科幻电影。
【《怪形》虽然好看，但我记得是上个世纪的电影了吧，阿裴怎么突然分享这部了？】
【之前采访里，裴清渐不是说不太喜欢看一些惊悚类电影吗？《怪形》是经典的科幻惊悚片吧，怎么突然给这么高的评价。】
【最近不是流传了一个大瓜，说关定找了那个知名的导演李悦莹想要牵线搞一部科幻片吗，网传是大制作，裴清渐这是想要舔饼吧！】
【楼上有病？裴清渐这咖位还需要舔饼？】
江望月刷到这儿，用自己的号给骂楼上有病评论点了个赞，现在网友黑人也太没水平了。
就算那个科幻电影的事儿是真的，裴清渐也肯定是受邀的那个才对！
更何况、更何况……这电影裴清渐早就看过了。
虽然当时对方对这部电影大有一副绝不再看第二遍的架势，但……
江望月脑海里飞速闪过十年前的画面。
少女柔软、滚烫而微微颤抖的躯体，因为拥着她的手臂有些用力，她们紧密相贴，能清晰感觉到身上人青涩却又已经初具诱惑的曲线。
在漆黑的私人影院房间内，视觉遭到了限制，但触感和听觉又被放大，裴清渐的呼吸喷打在她的脖颈和锁骨上。
那时候什么电影情节都被江望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好烫啊。
原来裴清渐的身体和呼吸，也可以这么炙热滚烫。
江望月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把十年前的事记得这么清楚，脸上好不容降下去的温度又升起来了。
如果说《泰坦尼克号》是她和裴清渐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她们真正开始交汇的起点；那么这部《怪形》所带来的，是她感情的转折点，在那两个小时的电影里，她发觉了自己对裴清渐的异样。
那么对裴清渐来说呢？
她说是“最难忘的电影”……
江望月脸红心跳得不行，不明白裴清渐搞这一通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清楚的是，最开始就强撑着的、想要远离的心思，在仅仅与裴清渐见面两次后，已经被消耗了大半，剩下那点纯粹是死鸭子嘴硬了。
当初不告而别的是她，裴清渐没就此把她删了然后老死不相往来，这就足够感激上苍了，江望月真没想到裴清渐会主动来找她。
六年后再见裴清渐，她跟过去可太不一样了……
昨晚对她发脾气还让江望月觉得熟悉，可以摆出应对的样子；但今晚的裴清渐太过温柔，江望月一颗心软了又软，就连在路边等车的那段时间里，都还有点希望车晚些来的私心。
反正……裴清渐说得很轻松，她们私下里就当老友重逢偶尔见上几面也可以吧？
江望月原本如死水一般的心，因为裴清渐的到来，席卷起了阵阵狂风，带起波涛。
她就这么站在客厅里，一会儿害羞，一会儿傻笑，但一会儿又满是担心，如果同事周姐在旁边见了，一定真诚建议她要不要去做下心理疏导。
但不管有多少复杂情绪，最核心的一定是欣喜
，让江望月今晚直播的时候，状态都好了不少，连打几把都是直接通关。
【潮生今天发挥挺好啊，有之前打比赛那个阵势了狗头jpg】
【感觉主播今天心情也挺不错的？抽奖发了好几轮了。】
江望月将干员开出技能，收掉最后一个小怪，看到闪过的几条弹幕，喝水喝一半呛了一下：“咳！算、算是吧，今天……中了个很好的奖，值得庆贺一下。”
她一面心想自己有这么明显吗，一面又去后台设置抽奖，而这一两分钟的间隙，耳机里又想起提示音：【您的粉丝“海上明月”给您投了20个火箭，备注：共同庆祝。】
江望月差点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她扶着麦的手都在抖：“谢、谢谢海上明月的20个火箭……你也中奖了啊？”
因为心情好，江望月直播时的话也明显比平常多一些，放在过去，她绝不会多问后面一句。
海上明月的特效弹幕很快从屏幕上飘过：比中奖高兴得多，和喜欢的人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