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东家
翌日，
晌午，
太阳升的老高，热气烘烤着大地。
本该是村里壮丁去地里劳作的时候，可地里面空无一人，
此时的学堂门口，乌压压的站着一群。
三个孩童披麻戴孝，正跪在院里嚎啕大哭。
“先生，我对不起你！”
“我不该半夜去河里游玩，害你丢了性命。”
三人中领头的狗蛋“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响头磕个不停，
脸上灰扑扑的沾染了一丝血色。
心中五味杂陈，
悔恨，悲伤，
还有对自己的怨恨。
二哥此时看着自己家的娃娃，心里也不是滋味。
“行了，狗蛋，轻点磕吧 ，
先生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老五拿起手中的烟袋抽了几口：
“陆先生也不知道老家在哪，连个通风报信的地方都找不到，
人走了，连个亲人都没有，
你们几个娃娃既然被陆先生所救，以后就认他当干爹吧，
好歹是有个送终的人了。”
三个孩子纷纷点头答应，
跪在地上，脑袋埋在土里，肩膀不停的颤抖。
门口的村民也有些心肠软些的妇人也开始抽泣起来。
“一个秀才，大老远跑到咱这里，也不知道图什么。”
“就是，就是，开个学堂，一个铜子都不要，给点吃食就能让娃娃进去读书。”
“还有村里的张寡妇，她家男人病死后，她就傻了，要不是陆先生整日接济，帮着照顾她家几亩地，估计啊，早就饿死了。”
“………………”
而此时，那些妇人口里张寡妇站在人群的最后一排。
张寡妇芳龄二八，白皙的皮肤不像是个整日下地干活的乡下人，身上的粗布麻衣使她漂亮的脸蛋更加亮眼。
呆愣着盯着前方，
眼神仿佛能穿越人群一般，看向那口棺材。
口中喃喃道：
“这就，死了吗？”
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人群。
如果让别人听见肯定会惊讶，这傻子居然还能开口说话？
“嘟嘟嘟”
随着唢呐不停，
村里的气氛越加伤感。
————————
离村子外十里处，
一道干瘦的身影出现，手里牵着一头比他还瘦的毛驴。
离近看，原来是个少年，
这小子长的可真是猥琐透顶，头发如同鸡窝，眼睛细长，仿佛总是色眯眯的盯着别人，身高倒是不矮，也是个七尺男儿，却总是佝偻着后背，看起来像个毛贼！
干瘦少年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壶，举在半空，狠狠的往嘴里灌了几口。喝完后，撒气一般的又把水壶甩在地上。
嘴里骂道
“娘了批的，喝水能喝个球饱！再找不到吃的……。”
一边说着，眼神恶狠狠看向身边比他还瘦上几分的毛驴。
毛驴仿佛能感觉到身边少年所想，吓得浑身打颤。
“嗷嗷”
有气无力的叫唤了两声，好像是在求饶。
干瘦少年又捡起地上的水壶，打了打上面的灰尘，又往毛驴嘴里灌了两口
“行了，别叫唤了，快走吧，找到少东家咱们就回去，回去以后吃香喝辣的不成问题！！”
随着这一人一驴离村子越来越近？
干瘦少年停下脚步，一把拽住身边毛驴，对着毛驴说道：
“听，有唢呐跟哭丧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有人死了，有人死了，咱们能吃顿好的了！！！
我有预感，这席办的不小。”
抓起身边毛驴，快步前行，
毛驴跟在身后不满的哼哼着。
随着唢呐的声音在越发响亮。
少年的脚步逐渐加快，牵着毛驴的手指也被缰绳勒的发红。
直到看到一块石碑，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
牛村。
村里的壮年已经基本全去学堂那边帮忙布置丧事了。
只有一个看淡了生死的古稀老人，在村口抽着旱烟。
少年看到老人，立刻热情的跑过去打招呼。
“老先生，谁家死人了啊，我是他外甥，来报丧的！”
老人听到这种话，不禁哑然一笑。骂道：
“哪来的要饭的，说这样的屁话！”
少年也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
立刻跪倒在地，抱起面前老人的大腿
“爷爷!爷爷！
我三天…不！
五天没吃饭了啊！求你了，给口吃的吧！”
说罢，便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沙哑刺耳，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老人也有些恼了，拿起旱烟袋敲了下他的脑袋。
“给我滚远点！谁是你爷爷，
是我们村里的教书先生去世了，没儿没女的，你现在过去帮帮忙，还能混上口热饭吃。”
少年捂着被敲了的脑袋，笑嘻嘻道：
“谢谢爷爷！等我要到饭，必须分你一半。”
老人也被他不要脸的劲给逗乐了。
“去吧，手脚勤快些，指定能让你吃饱。”
少年问起学堂的方向，
老人拿起手里的旱烟挑了挑，给他指明方向。
手上牵着毛驴，跟着老人所说的方向，来到村子最南方。
这个地方靠近村子边缘，
牛村虽小，却房屋簇拥，绕了不少弯路，赶到学堂。
少年累的气喘吁吁 ，一手拉着毛驴，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还是有不少的人在学堂里面里面帮忙。
少年把毛驴拴在门口，
自顾自的跟随着村民们干起活来。
手脚麻利，干起来活那叫一个利索，
锅碗瓢盆，
刷的透亮，
桌子，板凳擦的是干干净净，
就连无人在意的院子门口，也用笤帚仔细扫了一趟。
负责管事的二哥也注意起这个少年
“这谁家孩子啊，没见过啊？
“老五，这是你家那边的亲戚吗？”
老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得。
又问了几个熟人，都说自己不认识这少年。
二哥过去对少年打了招呼，问道：
“小伙子，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少年挠了挠头，大大方方道：
“俺就是个要饭的！白吃食不好，我有手有脚的，多给你家干点活，别挑我的理。”
二哥看着眼前的少年，别看这少年长的丑，办事倒是让人觉得舒服。
“行，你等着，我先让你吃饱！”
到了灶房盛了满满一大碗杀猪菜，还有一碗冒尖的粗粮饭。
少年接过手里的饭，鼻子乐的直冒泡，也不讲究，坐在地上就吃了。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一边吃，一边嘟囔的问道：
“这先生叫什么啊？吃了人家的饭，我好歹也得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啊。”
二哥回道：
“他叫陆逸，是个好先生啊。”
少年仿佛被晴天霹雳，
手里的碗筷摔在地上
“咔嚓”
四分五裂，
连滚带爬走了棺材边。
对着棺材“扑通”一下跪倒，
哭嚎道：
“少东家！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