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大娃回来
陈氏私下还和李氏说过, 既然娘说了赚的钱交一半存一半,那里面也有顾筱的。
食肆是大房二房忙活,可要没顾筱, 根本没这桩生意,做人不能忘本。
一笔笔钱怎么来的,用到什么地方,陈氏都给说明白了。周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无比熨帖。
挺好,家里人都不是贪财的人。
钱收的时候是碎银子和铜板, 已经拿到银庄换成银票整银了, 忙活了一个月, 周氏拿了三百八十两, 顾筱拿了八十两。
大房二房抛去还债, 还剩六十二两银子。
陈氏这辈子手里都没有这么多钱过。
从正屋回去, 她就坐在床上数钱, 两张银票, 二两银子, 数一遍就数完了,“还是铜板碎银子好数, 那么一大匣子,能数好半天呢。”
沈大郎一声不吭。
交钱的规矩是对家里所有人定的, 他也得交一半。
这个月他做了五套家具, 一张床两个柜子, 一套桌椅, 还有一个书架。
赚了三十二两, 给周氏一半还剩十六两。
十六两。
还没食肆赚得多, 沈大郎把两只手叠放在胸口, 心里叹了好几口气,真没面子。
陈氏又数了一遍钱,然后把这些钱和从前攒的私房放一块。
以前打络子攒的,就六百多个铜板,以后这些就是他们大房的家底了。
陈氏把手朝沈大郎伸了伸,“这月赚的钱呢。”
沈大郎腾地坐起来,“我赚的可不比你少,你还有大娃他们帮忙呢,一个人算下来十五两银子,我这月赚了十六两。”
沈大郎没用钱的地方,一文不差全给陈氏了。
陈氏瞋了他一眼,“这么多!”
“嘿,不多,我下个月再加把劲儿,赚的肯定比这多。”
陈氏道:“可别累坏了,又不跟以前那样年轻了了,那些刀啊容易伤手,看你一手茧子。”
沈大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这好好的,你才是,成天干活……”
陈氏今年才三十四,鬓角就有银丝了,沈大郎道:“咱们有这么多钱了,你也给自己买点东西。”
陈氏摇摇头,“买啥买,大娃要成亲,还有二娃二丫,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啥都不缺。”
陈氏把钱放床下的墙缝里,脸上带着满足的笑,一个月六十两银子,以后赚的还多,能攒不少钱。
只是盛京城这种地方,几十两银子根本不够看的,要是娶个盛京媳妇,宅子就得好几千两。
陈氏想,能不花就不花,以后有用钱的地方呢。
沈大郎在一旁嘀咕,“大娃成亲有娘操心呢,你操哪门子心,可算赚钱了,好歹买点……”
另一边李氏也在数钱,她是没想过这样的日子,大房有两个男娃,三房刚成亲,三郎都是六品官了。
没想到二房也能存钱。
这种事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李氏道:“年后我就找人给大丫相看亲事,然后再问问娘的意思。”
沈二郎挠了挠脑袋,“你说咋办就咋办。”
李氏捧着银子,“咱们在盛京多赚点,万一以后回老家了也有倚仗。我跟大嫂商量过,年后找找铺子,食肆地方有些小。”
人多了就没地方坐,只能打包带走,做活的都是家里人,有时候忙不过来。
沈二郎没话说,他在食肆净干劈柴挑水的活,李氏说就咋办。
李氏看着小闺女的娇憨的睡颜,心里满足得很,以前嘴上说着生闺女也一样,心里还是盼着生男孩。
现在真心觉得三丫好,好几天没见了,李氏想的很。
半夜三丫醒了一次,见到娘亲热了好一会儿,外头寒风凛冽,屋里却安逸自在。
现在家里每天起的最早的就是沈羲和。
他不忍心吵顾筱,麻溜起来就出门,开个一人过的缝,一下出去,再把门关上。
这会儿天还黑着,他就去厨房煮点面条吃,吃完把碗筷刷干净,背着书袋去上职。
临近年关,六部都忙。
户部平日就不清闲,这下吏部礼部也开始忙了。
礼部要准备宫宴,以及各种封赏事宜,吏部主管刑吏,一年到头,该赏赏该罚罚。
几天下去,人瘦了一圈,眼睛睁都睁不开。
宋昭清现在连晚上去沈家食肆的功夫都没有了,哎。
祝修远揉揉脖子,“晋阳一行,年底应还有嘉奖。”
利国利民之事,是千秋之功,嘉明帝一高兴,应会有赏赐。
兴许周牧之会升官。
祝修远道:“郑太傅年事已高,该告老还乡了,周大人有治水之功,就是这两年的事。”
周牧之在户部,他一走,必定会提拔下面的人,如此一来,沈羲和也会升官……
沈羲和点了下头,“赐婚的旨意最好,别的我就不求了。”
宋昭清也别无所求,给点赏赐意思意思得了,“祝兄,赏赐都是什么赏赐?你跟我说说,我心里好有个谱儿。”
祝修远:“都是规制内的东西,银子,布料,笔墨纸砚,还有摆饰首饰之类。”
算不上多贵重,但有宫内刻印。
宋昭清有些失望,沈羲和倒是挺高兴的,这些可以拿回去,给顾筱做新衣裳。
祝修远又道:“年关六部会发年货,东西还不错。”
发的是米面,油糖,茶酒,全是实在东西。
盛京的年味比别处要重,各家夫人小姐要置办新衣裳新首饰,各府也要置办年货,街上都喜气洋洋的。
食肆每日客人不少,生蚝日日有送,每天送五百斤,差不多全能卖光。
到了十二月中旬,天就更冷了,食客吃着饭,不止一次提起,要是有烧酒就更好了。
盛京城有酒坊,顾筱去看过,里面有竹叶青,汾酒,女儿红,还有烈一点的烧酒。
就是没她想要的啤酒。
顾筱想让沈大娃去南方看看,能不能找到口味相近的酒。
顾筱也是怕卖烧酒烈酒出事,本来安安稳稳的小食肆,再出一群酒鬼出来,那就不美了。
当然也有自带酒水的,拿个酒葫芦,浅酌一两杯,误不了事儿。
临近年关,陈氏又开始念叨沈大娃了,“出去心都野了,哪儿还记得自己还有个娘,过年还不回来,等他回来了我非……”
李氏道:“大嫂,大娃出去干正事去了,哪儿能这么快回来,他是个念家的孩子,过年前肯定能回来。”
“谁知道,就不应该答应他出去。”
二娃进来端菜,“大哥出去挺好的,男子汉不就该出去闯荡,顶天立地吗。”
陈氏板起脸,“你别和你大哥学。”
沈二娃瘪瘪嘴,端着菜就出去了。
十二月的天极寒,送了菜沈二娃就坐在柜台后面记账。
谁来了就看是哪桌,然后把账结了。
柜台前站了一人,沈二娃翻开账本,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说话啊,“客官是哪桌的?”
“哪桌……连你哥我都不认识了?”
沈二娃猛地抬起头,面前的人戴着棕色的兔毛帽子,浓眉大眼,脸冻得发红,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身上的衣服不是走时穿的那身,但确确实实是他亲大哥。
“大哥你回来了!”
沈大娃摸了摸二娃的脑袋,“回来过年,外头有东西,快给搬进来。”
二娃使劲点点头,“我喊二叔去。”
二娃一声把家里人都喊出来了,“娘,二婶儿,我大哥回来了!”
陈氏擦干净手从厨房出来,远远看着沈大娃,眼圈一下就红了,“还知道回来……”
二娃看他娘还哭了,伸手拍拍陈氏的肩膀,道:“大哥说带东西回来了,二叔,快来帮忙。”
陈氏摸摸眼睛,“带东西,啥东西呐……”
外头冷风萧瑟,吹的人骨头缝里冒凉气,沈大娃冲陈氏笑笑,“娘,我带回来不少海鲜,正好过年吃。”
沈大娃把东西从马车搬出来,好几麻袋,沉甸甸的,陈氏他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一头雾水地跟着把东西搬进去。
大冷天,东西冻得邦邦硬,好几个麻袋,沈大娃力气大,动作麻溜的很,搬完东西又和车夫寒暄几句,把人送走。
陈氏回屋把袋子打开,里面全是瞪着眼睛的鱼。
长的扁的,银色的黄色的,全是没见过的。
沈大娃抱着一个小匣子进来,“这是我从那边带过来的特产,蒸着吃炖着吃都行,那个长的,裹面糊炸着吃可好吃了。”
沈大娃又问:“小婶呢?我有东西给她。”
陈氏看着一地的冻鱼发愁,这么多,可怎么吃,“你小婶在那院,你要是急就先过去,顺便把东西带过去。”
大娃点点头,他正好有事和顾筱说。
沈大娃又租了辆马车,吭哧吭哧把东西运到沈宅。
周氏看着四大袋海货,不由问:“咋带回来这么多。”
“天冷坏不了,能吃好久,这是给小婶带的东西。”大娃看看周氏,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奶,这些鱼没花钱。”
顾筱愣了一下,周氏看着长孙,她觉得才两个月没见,人就长大了,像个大人了,“啥叫没花钱?”
大娃挠挠头,深吸一口气,“就是没花钱,等我娘他们回来了,我和你们细说吧。”
大娃还挺高兴的,“算了,还是现在说吧,我有点忍不住了。”
沈大娃去了抚宁之后,先谈好生蚝生意,约定每日送五百斤,一斤十文钱。
周氏就给了他十两银子,本钱路费,也就够一日送的。
幸好顾筱还给了他六十两,沈大娃总不能写信要钱,所以就先挪用了一部分。
六十两银子也不够,出门在外,沈大娃才知道花钱多,几十两银子看着多,可花着少,做生意要本钱。
要是再这么花下去,沈大娃连回来的盘缠都没有。
后来他见村里人捕鱼卖鱼,一斤鱼才几文钱,索性做起了倒卖海货的生意。
本钱是从顾筱这里借的,第一次他运了六百多斤海鱼去县城里卖,抛去来回的路费,总共赚了八两银子。
八两银子虽然不多,但那是沈大娃自己赚的第一笔钱。
后来就从村里买鱼,往周边县城省城送,还往南方送。
卖一斤鱼赚十几二十文,沈诚卖的多,赚的也就多了。
他这回是从南边回来,剩下的几袋子直接当年货。
现在天实在太冷了,也没人下海挖生蚝,得来年开春了,二月份再挖。
不过村里人还捕鱼,养家糊口也是不易。
沈大娃准备在家里待到十五,然后再出去。
周氏听的啧啧称奇,心道我大孙子出息了,“不错,能赚钱了!”
大娃嘿嘿笑了两声,“我也是撞运气,那个村子小,卖鱼得去县城卖,周边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村子。”
“奶,总共送了三十二天的生蚝,算上路费这些天花了一百八十两,我临走前您给了我十两银子,所以还得再给我一百七十两。”沈大娃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周氏点点头,她当长辈的,哪儿能让孙子白掏钱,再说了,都说了赚的钱交一半,谁都一样。
周氏取了一百七十两给大娃。
沈大娃又道:“然后我赚了一百八十两,交一半,再给您九十两银子。”
沈大娃给周氏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四张十两的。
他手上还剩八十两,剩下的就是顾筱的账了。
木匣子里都是珍珠,村里有养珠人,也有下海捡的,珍珠多是白色,也有淡粉淡紫的。
珍珠要贵的多,像粉色的紫色的一颗就要一两银子,这匣子珍珠总共一百三十七颗,要五十两银子。
贝壳只花了几百文,这回还带了珍珠贝壳回来,是村里人送的,没要钱。
大娃也就财大气粗地把零头抹了,他还得给顾筱十两银子。
沈大娃在外面吃住都要钱,忙活两个多月,手里还有七十两呢。
沈大娃心里美滋滋的,把麻袋里的鱼弄出来,这些鱼别人弄他不放心。
“小婶儿,泡化了就能做,也不怎么腥,清蒸淋点热油,特别香。”沈大娃说的口水直流,“咱们晚上吃嘛。”
顾筱看有带鱼黄花鱼,还有扁扁的叫不出名字的,“那就晚上吃,给大嫂他们留着。”
大娃:“小婶你就随便做,怎么做我都吃。”
沈大娃累了一路,手冷脚冷,他回屋梳洗收拾,顾筱把珍珠贝壳放回去,泡了几天。几条带鱼和几条黄花鱼。
沈大郎在家,收拾鱼的活自然轮不到顾筱,她想了想,带鱼炸着吃,黄花鱼清蒸,海鲜海鲜,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剩下的鱼,还装进麻袋里,就放在厨房屋檐下边。
收拾好的带鱼切段儿,用盐葱姜蒜腌制半个时辰,再裹上鸡蛋面粉调好的面糊下油锅炸。
带鱼段炸成金黄色,闻着又香又鲜。
黄花鱼一条清蒸,一条大锅红烧,几条小鱼仔裹上面糊过油炸,直把鱼骨头也炸酥了。
炸好的鱼三丫吃了一条,先吃鱼尾巴,咸咸的酥酥的,鱼骨头也能嚼动,里面的鱼肉一丝一丝的,有点干,还很嫩。
“小婶儿,这个好好吃呀。”三丫举着炸黄花鱼到顾筱嘴边,“小婶儿也吃。”
顾筱弯腰咬了一口,炸的东西的确好吃,“炸带鱼让奶奶喂你,一会儿你小叔回来就能开饭了。”
除了鱼还有排骨汤,炖鱼锅边还贴了玉米饼,一个素菜是白菜炒豆片,里面放了牛肉辣椒酱,不仅入味,颜色还好看。
顾筱把排骨和鱼留出一半,剩下的端上桌,等沈羲和回来开饭。
因为大娃回来,还特意开了一罐黄桃罐头,大冬天吃冰凉凉的东西,好吃还解腻。
这人一向是报喜不报忧,沈大娃在外面能吃到什么好东西,等沈羲和回来他就埋头大口吃饭。
这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炸带鱼,把两边的刺咬掉,然后再吃中间的肉,最后剩一排整整齐齐的刺。
清蒸黄花鱼有淡淡的姜味,剩下就是鱼鲜味,夹一口一点刺都没有,全是白嫩嫩的鱼肉,吃着极其过瘾。
红烧的就增了不少调料味,也好吃。
沈大娃这顿吃了三个玉米饼,三碗米饭,周氏一直让他多吃点多吃点,要不是真吃不下了,周氏还得给他再盛一碗。
沈羲和吃的比往常多,海鱼比河鱼刺少,也更鲜嫩,滋味是不一样的。
周氏也觉得好吃,一想房檐下面还有不少冻鱼,心里都欢喜,今年过年连鱼都不用买了。
吃过饭沈大郎把碗刷了,沈大娃就坐着消食,顺便等陈氏他们回来。
过了戌时,忙活一天的陈氏等人终于进了家门,等着他们的是一盘炸的喷香带鱼黄花鱼。
还有滋味十足的红烧黄花鱼和味道清淡的清蒸鱼。
吃过晚饭的几人一人添了半碗饭。
沈大娃吃饱喝足,又把外面的事说了一遍,“在家待半个多月,过了十五我再出去。”
陈氏目光微滞,“你想出去也行,先把婚事给定下来。”
多大人了还不成亲,过了年都十九了。
沈大娃被屋里的炭火熏的脸发红,他咳了两声,“娘,你着啥急,你看我长的又不差,也能赚钱,你还愁我找不到媳妇。”
陈氏:“愁,我都快愁死了!”
顾筱没忍住笑道:“大嫂,你也别催这么紧,缘分说不准的。”
沈大娃附和道:“就是,您一个劲儿地催啥催。”
沈羲和捏了捏顾筱的手,顾筱回握住,其实她也能明白陈氏担心什么。
在广宁有人给大娃介绍,来盛京之后也有人问陈氏,介绍的都是家世差不多的,不是官家小姐,但有远亲。
陈氏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家世太好她压不住,差了又不满意。
再说和李氏顾筱相处久了,就看不上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沈家家业是她们妯娌几个拼下来的,来个坐享其成的儿媳妇像什么话。
陈氏白了大娃一眼,“我不催,我不催你倒是给我领一个媳妇回来。”
沈大娃:“……娘可是我赚钱回来了。”
陈氏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她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又吃了一个炸黄花鱼,气才顺下来,“赚钱,你赚了多少来着?”
沈大娃道:“这些天总共赚了一百八十两,交给奶了一半,我路上花了二十多两,还有七十两。”
陈氏道:“交公中一半是你奶定的规矩,你是大房的人,赚的钱也交一半好了。”
沈大娃:“……”
他真是多嘴,干嘛提赚钱的事,“娘,我去外面,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陈氏道:“等出门再给你,规矩得有。”
她是心疼儿子赚钱不容易,不然赚的钱得全交上来。
沈大娃嘴角抽了抽,给陈氏了四张十两银票,他回来一趟,身上就剩三十两了。
他就是太实诚了,不然说赚了二十两,说一文钱没赚,自己留的不就多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