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一心向善
深夜。
湾城港口，一艘明明在傍晚时分才靠岸的巨船，忽然又再度扯开巨帆，迎风驶出了港口，沿着海岸线往南而下。
船尾的甲板上，一个脚踩高木屐但看起来仍然不高的弄潮国汉子静静伫立着，双手撑在船尾的护栏上眺望着逐渐在变得模糊的湾城，面色难看得可怕。
在这个矮子弄潮国汉子的身后，却有一个看起来要比他高出许多的高瘦汉子也静静伫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湾城彻底消失在海上的浓厚夜雾之中，水武流这才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眺望湾城的目光，和身后的五柳冷冷问道：“你说在那青楼里对我们出手的那个人，就是近年来在东海、南海横行无阻的海岛堂贼首——海归涯么？”
闻言，五柳不敢怠慢，只慌忙点了点头，回道：“刚才那人自己是这么说的。”
“那人武功深不可测，便是连我也不能在他手下过招，想来他所说不假。”水武流握住护拦的手忽然越发用力，面上的神情也越发变得阴沉可怕。
因为水武流是背朝着自己的关系，当下五柳却没有注意到自己门主难看的脸色，只自顾说道：“据说这海归涯已是一个化虚境九层的顶尖高手，也被称作是中朝大地十大绝世高手之下的第一人，门主你打不过他，倒也无可厚非。”
虽然心中对刚才被海归涯羞辱一事大感不甘，但水武流显然也知道五柳所说的都是事实，于是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摇头感概道：“没想到这中朝大地果然是地广物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才刚到这中朝来，就遇上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武功高手！”
“门主，这海归涯虽然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但据说乃是中朝前朝叛军余孽，受到朝廷缉拿，这些年来只能带着自己一群手下流窜在南海当海贼，也是这近几年来才敢到东海上冒头，那湾城估计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被他的海岛堂势力渗入了……”
一边听着身后五柳的滔滔不绝，一边望着沿岸朦朦胧胧的中朝大地，水武流在这一刻忽然想到了自己死在中朝宫内的私生子，也由此联想到了不久前中朝的太子也是被刺客杀死一事，不由得皱眉在心内暗忖道：“看来……如今的中朝也暗潮涌动，局势不安呀。”
……
林州虎牙城三十里开外的地方，此处也是和林州大多数地方的地貌相差无几，也是一片深山老林。
然而，这个看起来白昼也应该是人烟罕至的偏僻之地，这一夜却是有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微微映亮了林子的夜空。
一个身穿蓝衣的少年人坐在明亮而温暖的篝火旁，正伸出双手在篝火上取暖。
此刻已是初冬起寒风的时候了，虽然林州地处南方，属于气候温暖的一带，但入夜后也还是有彻骨的风寒呼啸。
莫屈坐在篝火旁，不禁也是感到阵阵吹来的夜风分外寒冷，不得不紧紧了自己的衣衫，缩紧了自己的脖子。
自离开虎牙城后，莫屈一路北上，已是连走了三天的路，这一日却还是没有走出林州地境，来到了这一片深山老林。
按理说，莫屈如果沿着官道走，沿途这么多城镇，他是不至于要露宿荒郊野外的，但奈何他如今是一个受朝廷缉拿的犯人，却是不得不寻这些偏僻之路行走。
也不知孤独的在篝火旁坐了多久，莫屈抬头见夜色渐深，人也有一股困意袭来，便又给篝火多添了几根自己刚才拾来的干枝，以让篝火可以支撑到天亮，然后他便就地在篝火旁躺了下来，打算睡觉了。
“咦？师兄，你看，这偏僻之地竟也有人在此夜宿呢。”
然而，就在莫屈刚躺下闭上眼睛，他突然听到林子南边有一阵脚步声往自己这边而来，接着他就听到了林子南边传来了一阵人的惊奇声。
但觉这突然从林子南边传来的这道人声有几分似曾相似，莫屈惊讶中不由得睁开了双眼，正欲转身往林子南边看去，却错愕看到一双鞋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下意识沿着眼前的一双鞋子往上看，当最后映入眼中的一张和善的少年人脸，莫屈顿时整个人都错愕了。
与此同时，站在莫屈身旁的一个穿着藏青色僧服的少年人，在迎上莫屈的目光后，也同样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看着眼前一个容貌分外熟悉，但一颗光头十分陌生的少年和尚，莫屈许久后才平复了心内的惊讶，咽了一下口水，开口道：“怎……怎么是你？伊善小兄弟。”
听得莫屈率先开口说话，伊善这也才终于从偶遇莫屈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咧嘴憨笑道：“莫大哥，好久不见呀。”
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这时，莫屈才惊讶看到在伊善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身穿藏青色僧服，但体格分外强壮魁梧的少年和尚。
不过是一眼看去，莫屈顿时也认出来了这个强壮少年和尚，也是自己曾经在参加中朝好武功时遇见过的天雷寺弟子——九力。
似乎也是没想到自己和自己师弟在这深山老林中夜遇的一个人，竟然是自己曾经在中都城见到过的那个姓莫的少年人，当下九力面上也颇显吃惊，只瞪大着一双大眼看着莫屈。
在参加中朝好武功时，莫屈清楚记得，伊善那时尚且还有头发的，也没有穿着天雷寺绣有闪电的僧服，还是一个天雷寺俗家弟子。
然而，如今，莫屈却看到伊善不仅穿上了和九力一模一样的天雷寺僧服，而且连头发也给剃掉了，光秃秃的只露出了六道排列整齐的戒疤。
看着伊善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在发亮的光头，莫屈许久后才从发怔中回过神来，只和身前伊善惊奇问道：“伊善小兄弟，你现在也彻底是一个出家人了？”
看着莫屈面上的惊讶，伊善微微一笑，只双手合十，喊了一句佛号，然后才和莫屈笑道：“莫大哥，小僧不久前已皈依我佛，法号一善。”
这么说着，一善为免莫屈将自己的法号和自己原先的俗名混淆，于是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句：“‘一’是一心向善的‘一’，‘善’是一心向善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