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哭包儿
喻梦一路听着故事回到小姨家,刚到院子,秦依闻声就迎出来。
“小陆来啦,来,快进屋。”
不用喻梦介绍,陆循直接开口:“小姨好,我是陆循。”
“你好你好。”
秦依见小伙子斯文有礼,一表人才,越看越满意。
“补课的事梦梦都跟我说了,真是太感谢你了!本来应该去你家拜访一下的,小梦说你父母没在平燕,家里只有爷爷在,我怕打扰老人家休息,想着还是请你吃顿饭比较妥当。”
陆循道谢:“您太客气了,我和喻梦是同班同学,本就该互帮互助,补个课而已,不算什么。”
秦依引他俩进去入座,茶几上早就摆好水果和饮料,家具和地板也干净得不染一丝灰尘。
“你俩先聊聊天,我家那口子在厨房呢,我去帮他打个下手,咱一会儿就开饭。”
喻梦和陆循坐姿乖巧,齐齐点头,萌得秦依心头一软。
张鹏见她笑着走进厨房,一边片鱼一边问:“啥事这么高兴?”
“不告诉你。”
秦依哼着小调从柜子里拿出盘子,准备把锅里炒的青菜装盘。
张鹏笑着摇头,“看你能憋到啥时候。”
俩人打情骂俏,好不乐乎。
与厨房的热火朝天相比,客厅的氛围可以称得上冰冷疏离。
俩人手里各端着一杯饮料,呡一口,放下来,再呡一口,再放下来,如此循环往复。
喻梦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跟陆循一会儿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冷场。
一杯喝完,俩人同时把手伸向桌上的大瓶橙汁,一个人的手心碰到另一个人的手背,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仿佛触电一般,酥酥麻麻,温热流淌。
两人心神一颤,急忙缩回手。
陆循说道:“你先倒吧。”
“你是客人,你先。”
喻梦说完,恨自己脑子短路,人家来做客的,怎么能让客人自己倒水!
“还是我帮你……”
她再次伸手,谁知又和陆循同时动作,喻梦呼吸停滞,想着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陆循看她懊恼的样子,反倒放松下来,唇边笑意若隐若现,一双凤眸肆意张扬,意味不明地睇着她。
“要帮我倒饮料?”
“嗯。”
红云从颊边蔓延到耳根,她心跳如擂鼓,这么近的距离,陆循想听不到都难。
可他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反而松开手,方便她拿饮料。
喻梦手指蜷缩了一下,捧起饮料瓶,将橙汁倾倒进他杯子里。
“谢谢。”
两个字像是含了钩子,勾住喻梦的心弦,牵扯拉动间,谱出一曲暧昧缱绻的乐章。
“不……不客气。”
喻梦微微侧身,给自己的杯子慢慢倾注,嫣红的小嘴微张,调节着杂乱的呼吸。
陆循盯着她红透的耳垂,反客为主地问:“很紧张?”
喻梦手一抖,险些把饮料弄洒,她立刻抬起瓶口,拧上盖子,“砰”的一下把饮料放回桌上。
她心虚地应道:“不紧张,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这里可是我小姨家!”
“那就好。”
陆循轻飘飘地回道。
一时无话,两人又开始往肚子里灌水,一杯接一杯,饮料很快下去大半。
喻梦觉得不行,照这个喝法,一会儿连饭都吃不下了,于是及时叫停了喝水博弈。
陆循转着杯沿,眉头越拧越深,后边实在憋的难受,不好意思地问:“喻梦,你家卫生间在哪?”
喻梦一怔,低头笑了一下,“只有旱厕,在院子里,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开玩笑,本来就够窘迫了,再让她陪着一起去,他的脸往哪搁?!
喻梦见他如此慌乱,赶忙解释:“那个……我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就是……我小姨家的狗拴在厕所附近,它对陌生人,还……还挺凶的,我怕它会咬你。”
陆循进门后确实听到狗叫,没来得及看什么品种,就被小姨请进屋。
此时听喻梦一说,他心里也没底,想着万一被咬到了,不但要打狂犬疫苗,小姨一家也会过意不去,因而答应喻梦的提议。
两人到了院子,喻梦一把抱住狗狗,下巴一抬,“就在墙角,你自己过去吧。”
陆循大步向前,身后传来一声声狗叫,中间夹杂着喻梦的轻哄。
“好啦好啦,别叫啦,陆哥哥不是坏人。你好好认认脸,下次不许再凶他了,听到没有?”
喻梦揉着狗头,好声好气地跟它打着商量。
陆循从厕所出来,见她还有逗狗,他信步走过去,站到她旁边。
“汪!汪汪!”
喻梦钳住狗狗的前肢,教育道:“姐姐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说了让你别那么凶!”
灰毛小狗哼唧一声,蹲在地上,吐着舌头,一双溜圆的眼睛警惕地看着陆循,却没再嚎叫。
“你很喜欢小狗?”
“喜欢,只要是毛茸茸的,都喜欢。”喻梦停顿一会儿,补充道:“但也害怕。”
陆循不解,“害怕?自己养的宠物,一般不会咬主人,你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不是因为这个。”
喻梦抚摸着狗狗的脖子,“我怕它们会死,不管是动物还是人,我都害怕他们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有时候我在想,如果生命能替换就好了,让我代替他们终结,好过留我一个人痛苦地活着。”
“你是不是想起秦阿姨了?”为防止误会,陆循又加了一句:“我是说,你的妈妈。”
“一点点吧。”喻梦眼眶湿润,“妈妈临走前说,她希望我幸福,她说幸福的人不会悼念过去,不会追忆往昔。所以,她让我别想她,否则她在天上会觉得不安,会担心我过得不好,永远难以安息。”
因此,喻梦只敢偷偷的,一毫一厘地思念,小到不引人察觉,不给所有人惹麻烦。
然而,这样的她,被爸爸一家视为冷血动物,说她石头心肠,不懂感恩。
陆循蹲在她旁边,“阿姨是生病去世的?”
“车祸。”喻梦淡淡地说:“我10岁那年,我妈去商场给我买棉服,过斑马线的时候,被一辆车速很快的汽车撞飞了。”
“不止我妈,有个孩子当场就没了,还有两个人也挺严重的,跟我妈一起送到医院,还好抢救过来了。我妈伤的太重,硬是撑到我来医院,嘱咐我两句话后才走的。”
陆循安慰道:“都说死生无常,一个妈妈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见到自己的女儿,她的爱,早就超越了生死,不会因为躯体的消亡而弥散。”
“你妈妈一直在你的回忆里,你存在,她就存在。所以,你得好好活下去,开心也好,痛苦也罢,只要活着,她就不会离你而去。”
一滴无声的泪砸在地上,仿佛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陆循的一番话,就像一个熨斗,烫平她心里堆叠的褶皱。
过去的她,亲手给自己铸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她躲在那里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她用无尽的愧疚一次次洗礼,用苦难来包装自己,向别人证明,她一直在努力,在等待涅槃重生。可当剥离那层保护壳,别人就会发现,其实她早已遍体鳞伤。
而今,陆循手持刀斧,劈开比钢铁还坚硬的堡垒,将她营救出来。为了妈妈,她也不该再颓废下去。
“你说得对,我得好好活着。”
喻梦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扭头看他,“我眼睛红吗?”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过来,眼眶和眼尾因为摩擦变得红肿,鼻头也红红的,跟陆循的小猫如出一辙,瞬间击中他的心脏。
陆循一时看呆了,半晌才点头。
喻梦瘪嘴,声音带着哭腔:“小姨看我这样,她心里也得跟着难受。陆循,怎么办呀,我老是想哭。”
“别哭别哭。”
陆循看她实在止不住,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没事,你要是想哭就大胆哭,我想办法瞒过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