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给哥哥的小白花
经过“午夜惊魂”的舒晓北一早被闹钟铃声吵醒,还没等掀开被窝,便感觉有只大手抚过她的腰身。
果然掀开被子一看,闻檐一只手挂在她身上,一条腿压在她腿上,这姿势谁见了都会认为这二人昨夜暧昧不轨,偏偏身上却又穿得整整齐齐。
所以,真相只能是某人睡姿欠奉。
或许是觉察到身旁的“小麻雀”有了动静,闻檐睁开惺忪的双眼,与舒晓北一对一瞪眼。
近距离观察到闻檐细密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舒晓北这才发现,闻檐的双眼竟有一种与卓皓然完全不同的美感。
“早。”
“早。”
彼此一句问候,如同摁下大脑的启动开关,两人同时倏的坐起,迅速拉开距离。还不够,要把“大红豆”塞回床中间,将个人位置调整到昨晚的睡前状态。
舒晓北做贼心虚,认为自己有必要为昨夜的事情解释一下。两根食指互相绕圈,好似搅了搅脑子里的浆糊,结结巴巴连带手语比划起来:“我昨天半夜睡不着……听到窗外有声音,还有一双发光大眼睛盯着我……就,就有些害怕。”
“你确定是那是‘有些’吗?”闻檐一挑眉,似乎在她的脸上捕捉到什么有趣的神态。
舒晓北避开他的目光,绞尽脑汁:“呃,现在想想……应该是山里的什么鸟吧。”
“猫头鹰。”
“对,就是猫头鹰!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可怕,哈哈。”
破案加自嘲之后,舒晓北长舒了一口气,事情终于可以就此揭过。
看了下时间,舒晓北今天一早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做。于是她快速洗漱换好衣服和外套,一边换鞋准备出门一边对闻檐说:
“我今天早上有事要出去一趟,估计九点半前回来——”
话音刚落,闻檐就放下抿了一口的咖啡:“我跟你一起去。”
闻檐是跟着舒晓北一起出来玩的,他要跟着,舒晓北好像也没理由反对。闻檐似乎也不喜欢跟其他人一起,让他一个人待着,肯定会感到无聊。
“好。我们去一个地方。”
外面的天色灰蒙蒙亮,初秋的风穿过山林带来阵阵凉意,空气中尚能闻到水露打湿的青草味。昨晚大家玩至半夜,早上的饭堂就舒晓北和闻檐两个人,匆匆吃过早饭,舒晓北向民宿老板问了路,又给秋叶留了消息便出发。
太阳从东边徐徐升起,日光穿透厚厚的积云团斜斜照射在远处的小山岗,呈现出抽象画派特有的宁静美好。小路两旁开满了白色的小雏菊,一朵朵面朝阳光,随风轻摆。
舒晓北蹲下摘了一把小白菊,又折下一片细长的野草叶子在花茎处打了个结,一束捧花就做好了。
闻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你来过这里?”
舒晓北淡淡道:“不是,只是听说过。”
再走一段路,闻檐确信舒晓北真没来过这里,因为他们迷路了。
闻檐无奈地掏出手机地图:“目的地是哪里?”
舒晓北:“象曲山小学。”
闻檐环顾四周,这里荒山野岭到处都是山坡密林,连条像样的大路都没有,这里的孩子上学够艰难的。叹了口气,默默输入地址搜索。
闻檐:“小学的位置在我们的东北方向还有些距离。正好附近还有个边防哨所,我们可以去问路。”
舒晓北一听,脸色有些黯淡。
闻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说着主动担起向导的责任,走在前面。
翻过一个小山岗,再走过一段曲折的山路,终于看到不远处一位站岗的年轻哨兵。
闻檐在他前身两米处停下询问:“同志您好,请问象曲山小学怎么走?”
哨兵年仅二十岁,站姿挺拔持枪警戒,说话语气十分威严:“前面这条路下去,到分岔路口再往东走十分钟就到。”说话间仍纹丝不动目视前方。
闻檐礼貌道谢,转身正要离开。
“等等,你手里的花是要送给什么人?”哨兵突然发问。
舒晓北脸色更加惨白,默了默,还是报上那个名字:“沈福周。我是他妹妹。”
“请等一下。”哨兵拿起对讲器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哨所里面走出一位军官。
他行了军礼,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之前是沈福周的班长,徐晋。”说完,目光又从舒晓北身上落到她手里的白花,“你是沈福周的妹妹?”
舒晓北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起在福利院长大,我叫舒晓北。”
徐班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哨所。”
闻檐跟在他们身后安静地听他们的对话,才知道:沈福周七年前参军来到边防哨所,后来有一次山里下暴雨,沈福周在转移小学师生的时候遇到泥石流不幸牺牲。当时舒晓北正在准备高考,沈妈妈就瞒着她自己悄悄来过哨所一趟。
“徐班长,谢谢你。我还想去那所小学看看。”听完徐班长对沈福周生前生活的讲解,舒晓北提出自己的想法。
徐班长有些意外,很快又说:“好,我带你去。”
“徐班长不用麻烦,我们刚才问过路了,可以自己过去。”闻檐看了眼舒晓北,默默上前搂住她的肩膀。
徐班长送他们出了哨所,望着他们走远的身影,站在年轻哨兵身旁叹了口气:“福周那年才二十二岁。”
舒晓北和闻檐来到象曲山小学,这里的学校没有大门,更没有保安,三五个孩子在院里玩老鹰捉小鸡。舒晓北在大门口处呆呆看着他们:“小时候,我哥也这样带我们玩。”
一片不识趣的乌云飘来,淅淅沥沥的雨丝簌簌落下。
“走,先进去躲雨。”闻檐拉过舒晓北的手,两人一路小跑躲进唯一的教室。
玩耍的孩子们也进来了。一个扎着两股麻花辫的小女孩走过来,好奇地说:“姐姐,你的花好漂亮。可以送我一朵吗?”
另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子急忙阻止:“不能要,我妈说,白菊花是给死人的。”
舒晓北淡淡一笑:“对,这花是送给一位哥哥,他曾经在这里因为救人牺牲了。”
“我知道,我们老师有说过。几年前有次下暴雨,有位解放军叔叔为了救人被泥石流埋住了。”高个子男孩还善解人意地指了方向,“就在我们操场升旗台后面的山上。”
舒晓北在心里埋藏多年的心锁,被小男孩几句话轻轻解开,眼泪争相涌出,扑簌扑簌落个不停,哭得就像一朵孤零零的小蘑菇任凭雨水打落湿透。
闻檐心里重重一沉,下意识把她搂在怀里,一手抱住她的头,也不管外套上挂着眼泪鼻涕,轻而温柔地安慰道:“别怕,以后我就是你哥,我来照顾你。”
舒晓北把头埋得更深,“呜呜呜”地低声抽泣,闻檐默默地拍着她的后背。孩子们不明所以,围着看了一会儿又去玩别的。
山间初秋的阵雨还没成气候,不到一刻钟便又停了。
临走前,舒晓北来到升旗台,郑重地面向那山的方向鞠了一躬,把花留在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