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众人皆乐我独苦啊
饭后，两人从酒楼出来，已是傍晚。
夏季凉爽的晚风吹在脸上，墨松希和伊祁巧一阵畅爽，一同边走边逛，时不时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和化妆用品。
女孩子逛街，总有逛不完的开心事儿。
“那个像你。”墨松希指了指街边摊上的一只野猪形状的灯笼，赞了一声。
伊祁巧转过身，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副狰狞滑稽的面具放在脸上：“这个是你未来夫君的模样。”
“哈哈哈哈……滚。”
两人样貌出众，又一个惹一个笑的，玩得不亦乐乎，街上路过的行人时不时侧目看向她们，墨松希和伊祁巧习惯了，自顾自地玩。
车水马龙中，有服装各异的修者和各种形态的宠物灵兽来来往往，有的人御剑低空慢行，有的则踩着各种奇怪的灵器在街上到处飞。
而有的人正在被刀帮追。
“大胆！你知道小爷是谁吗！你没长眼睛吗？”
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急匆匆地从一家酒楼跑出，边跑边扭头望向身后，又连忙拐身躲过一把向着他直砍下去的大刀，急忙喊道，“不不，你知道我爹谁吗！我爹凌天海！我爹凌天海！”
他身后的刀帮军卫充耳不闻，依然挥着大刀。
不难看出，这名军卫刀法不俗，抬手挥刀间看似凌厉，可是刀身却被一股力量牢牢掌控，像是随时都可以在中途停住，游刃有余。
可他所追的那名男子就不一样了，他像是马上就要亡命天涯，跑得跌跌撞撞。
看热闹的人群慢慢往这边聚集而来，他望着人群慌乱地往人多的地方钻。
墨松希那头金色头发在人群中似乎有些显眼，又刚好站在前面，他望住了，眼睛一亮就一个劲儿往这边直扑过来，满脸苦涩。
“姐姐！姐姐救我，刀帮的人欺人太甚啊——”
墨松希望着向她直直扑过来的人，他像是觉得墨松希一个人不够接住他，稍微歪了身子往她和伊祁巧中间扑，同时还展开双臂。
墨松希和伊祁巧不约而同地侧身让开，身后的人群也连忙往后退，男子就脸朝大地噼啪摔趴在地上，引得人们一顿哄笑。
街上不少人都认识这位凌家公子，从小到大是个贪玩跋扈的纨绔，多次因为自己干的各种离谱的事扬名京陵城。
锦衣男子气急败坏，从地上半坐而起。
正要发作，耳边再次响起破空声。
凌玉成见眼前刀帮军卫的大刀再次向他砍了过来，顾不上那么多转身就往身后狂奔，还没跑两步便陷入一张无形的灵力巨网中，随后便被刀帮军卫从身后牢牢钳制住。
凌玉成慌乱又震惊，不明白眼前的网是何时无声无息布下，忽然想起什么，震惊地扭头望向一边墨松希和伊祁巧，愤怒大喊：“你们卑鄙！给我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墨松希和伊祁巧脸上纷纷扬起优雅的笑容，默契地在身后响起的一众掌声和欢呼中，朝众人微微鞠了下躬。
“别抓小爷，别抓我，刀帮大哥，我没做错！那是她先侮辱我的！是那个人先侮辱我的……”凌玉成挣扎着，眼神痛苦中又夹杂着一股死也不认错的坚定。
众人顿时对他发生的事好奇起来。
刀帮军卫把他两只手臂双双别在身后，他挣扎了几下便没动了，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泄了气，在极力忍着什么。
“哇，娘亲你看这个大哥哥哭了哎！”
凌玉成前方的人群当中突然发出一道幼童的声音，“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人群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我没有哭！”凌玉成抬起脸，眼神仿佛掩去了所有的痛苦，又像是随时都会被吹过的晚风刮碎。
他狠狠咽了口口水，死死盯着地面，闭了闭眼，复又痛苦地睁开，薄凉的视线像是看破了乱世尘烟和人情世故，慢慢扫过周围一张张戏谑看热闹的脸，一字一句地质问：
“你们笑……你们就知道笑，你们原来都是这么凡庸的人，你们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就只会双脚一站粗口一开就随着大众嘲笑我？旁观者亦是施暴者，玩弄别人的痛苦让你们很快乐吗？你们知道……你们随意的一个举动能给人带来多大伤害吗？”
凌玉成越说声音越抖。
四周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街边茂密的树丛被凉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叶子顺着风无依无靠地飘落在整齐又古老的石地。
……
听了这话，围观者们沉默了下来，空气仿佛逐渐变得凝重，街道远处的叫卖声变得空远。
墨松希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身边的伊祁巧一脸古怪地看着凌玉成。
“我问你们……”
凌玉成见这些人被唤醒了良知，声音逐渐哽咽，像是一碰就碎，他红着眼睛，沉重又悲痛地将自己的经历抛出去拷问众人：
“……你们有被骗过感情吗？”
墨松希：“……？”
伊祁巧：“……”
正在用良心拷问自己的旁观者们：“……”
空气再次沉默下来，复又忽然响起一串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将手中的一把瓜子丢洒在了地上，上下打量了眼人群圈里的凌玉成，率先打破了沉默：“神经。”
说罢她将手拍了拍便转身离去，仿佛多待一会儿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妇女的举动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键，人群轰然爆发出大笑，方才严峻的气氛一扫而光。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哥们儿你……”
“就这？就这？你的九曲十八弯人生苦难呢？”
“我靠，吓死我了刚刚……”
“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玩的事儿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只有我更好奇了吗哈哈哈哈……”
“你们……”凌玉成额角青筋凸暴，快要维持不住表情，片刻后彻底崩溃，不再顾及众人，只一遍遍大声重复，“你们有没有被骗过感情？！”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有没有被骗过感情！”
凌玉成崩溃大喊，可惜众人笑个不停，没有人回答他。
“你们有没有被骗过感情……”
凌玉成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划过脸颊，他抬头看着宽阔的天喃喃着，沉浸在众人皆乐我独苦的悲凉情感中。
最后，他扭头将目光转向身后一直安静的刀帮军卫，看着军卫大哥的眼睛再次重复，“你有没有被骗过感情？”
“……”军卫大哥一言不发，眼睛依旧严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桎梏他的双手毫不放松。
“你有没有被骗过感情？”
凌玉成像是固执地要寻求一个安慰自己的答案，尽管身体被紧紧钳制住，还是使劲凑近军卫大哥，盯着他的眼睛问。
“……”军卫大哥缓缓移开视线看向人群。
“你有没有被骗过感情？！”
凌玉成再次伸头挡住军卫大哥的视线，再次哽咽问出，情绪波动太大而导致他鼻孔的两行鼻涕直直冲出，快要流进嘴里。
军卫大哥嘴角抽搐，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拳头捏紧又松。
最后似是忍不住，抬起手就往凌玉成脸上揍去——
刀帮实力不是盖的，还特意避开了他的眼泪和鼻涕，一拳拳结结实实落在脸上，“嘭嘭嘭”的声音都清脆中带着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