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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起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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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下午活动课时间,杨老师走进教室,宣布下个月的运动会安排。

    “开幕式和闭幕式,每个班至少出一个节目。”杨老师说,“有没有人想报名?”

    和上午物理课一样,依旧没有人举手。

    “我记得你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咱们班有才艺的人不少啊。”杨老师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荡,“刘凡?你不是会跳民族舞吗?要不试试?”

    刘凡是文艺委员,理应做出表率,杨老师在暗示她。既然有金刚钻,就得揽瓷器活。没想到这个职位的关键时刻来得这么快。

    刘凡斟酌片刻,最终还是自己报名充数:“老师,我可以去。”

    杨老师欣慰地点头,然后背手满意地走了。

    班主任前脚刚出教室,后脚简宁就跑到刘凡座位旁。

    “杨老师记性这么好,你只在自我介绍里提了一嘴,他就记到现在。”

    刘凡温柔一笑:“当班主任这么多年了,恐怕还是有些职业病的。”

    “嘿嘿,刘凡,我还没看过你跳舞呢,拭目以待哦!”

    简宁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刘凡倍感压力。

    体育节开幕式,选哪支舞好呢,不能太轻浮,也不能太隆重,还要展现出体育精神的力量感。

    刘凡陷入沉思。

    “铃———同学们,下课了。”

    晚上的放学铃声响起,简宁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今早上学时,妈妈嘱咐她早点回家,说要带她去一个家庭聚餐。

    想到这里,简宁一把抓起书包,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第一个冲出教室。

    以前遇到很多同学,几乎没人喜欢被长辈带去聚会,但简宁与众不同,她还挺乐意去的。

    饭店的菜多好吃啊,长辈们都顾着聊家长里短,鲜少动筷子,问起她的时候,她就敷衍几句,剩下的时间,都花在了吃吃喝喝上,何乐而不为。

    简宁走出校门,一眼看到停在路边的黑色大众,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简父启动引擎,简宁妈在副驾驶忙着打电话:“嗯,好,好,老地方,不见不散。”

    “谁啊?”简宁看妈妈挂了电话,好奇地问道。

    简妈摁灭手机屏幕,对着反光镜整理自己的头发:“妈妈的老同学,好久没见了,今年刚从国外回来。”

    “怎么没听你提过啊。”

    “这不是前几天开学,送你报道的时候遇上了嘛,她儿子也在行知中学。”

    这么一说,简宁来劲了:“也是高一?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啊?”

    简宁妈一愣:“忘了,没记住。”

    简母的记性向来不好,简宁习以为常,要是老妈能答上来,太阳得从西边升起。

    不管这么多了,管他是谁,有好吃的就行。

    聚餐定在一家全市闻名的饭馆,这家店常年人满为患,需要提前预约才能上座。

    简妈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朝一间包厢走去。

    门开了,里面的人立马迎上来,简妈和另一位时髦女士紧紧相拥,一阵寒暄:“好久不见。”

    而简爸和另一位男士初次见面,握手言欢。

    只有简宁愣在原地,呆若木鸡地看着站在桌旁的男生。

    本来还挺好奇素未谋面的校友,现在看见真容,只剩惊恐,他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出了学校还能遇见。

    “怎么是你?”简宁皱着脸小声问道。

    对方看着大惊小怪的简宁,眉头蹙起,显然也很意外:“我还想问呢,怎么老是你。”

    “这是小陶吧?长这么大了?”简妈慈爱地摸着陶江的脑袋,“我都快不认识了。”

    “是啊,你上次见他还是幼儿园呢。”陶江的妈妈将圆桌的椅子拉出,让简宁一家人落座,“前几年我被单位外派到国外,忙得很,和你联系也少。这次是老陶身体出了点毛病,我才向上面申请了回国。”

    服务员敲门上菜。

    “什么病啊?简宁他爸在医院工作,说不定能帮上忙。”

    陶江的爸爸生病了?简宁看向桌子旁儒雅随和的男人,瞧不出来哪里有不适。

    陶爸神态温和,带着一丝坦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先吃饭吧,孩子们都饿坏了。”

    说完,他笑容可掬地看着简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我记得,宁宁小时候古灵精怪的,现在一眨眼也长成大姑娘了。”

    我见过陶江的爸爸?简宁心里纳闷极了,她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简妈:“这孩子从小就闹腾,上幼儿园的时候总和陶江打架。”

    简妈滔滔不绝地说起简宁儿时的糗事,仿佛不是自己的亲生闺女一样:“有一次老师叫家长,我赶过去,发现小陶的鼻血直流,老师跟我告状,说宁宁和陶江打架,下手又重又狠,得带回去好好教育。”

    “小孩嘛,打打闹闹很正常,而且那次是陶江错在先,不赖宁宁。”陶妈解释道。

    他们说什么?

    什么幼儿园,什么打架,她为什么不记得,她怎么可能和陶江打架,简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简宁一头雾水,打进了这门,所有事情的发展走向已经偏离了她的认知。

    “哎呦,看看这记性,遗传了我的坏毛病。”简妈瞥她一眼,“小陶啊,你忘啦?你们是幼儿园同学啊。”说完,转头忙着和陶江的妈妈拉家常。

    简宁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吧!她和陶江,小时候就认识,还打过架?

    看陶江离得近,简宁将矛头转向他:“喂,你有印象吗?”

    陶江听大人讲完话,他们聊起小时候的糗事,一些陈年往事突然涌上记忆。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幼儿园里,班上有一个凶巴巴的女孩,总是变着法找自己麻烦,平日里,陶江不仅常挨她的拳头,还被她教唆着干坏事。后来搬家,换了学校,才远离了那位女魔头。

    那个刁蛮的女孩,给他的童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但长大后的陶江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段往事:“原来小时候的女魔头就是你,呵,有点意思。”

    不可否认,简宁变了许多,和小时候的模样判若两人,难怪自己没认出她。

    冤家路窄,多年后重逢,竟也是因为一桩误会和一场纠缠。

    “什么女魔头,你别信口雌黄,我可不记得。”

    简宁被雷得外焦里嫩,陶江?幼儿园同学?

    这太荒诞了,简宁开始怀疑自己不叫简宁,而是一个陌生的灵魂的灵魂进入了这躯空壳肉身,否则这些事,自己的记忆怎么会一片空白。

    简宁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她埋头吃菜不讲话,脑海里却不停回忆,幼儿园的同学里到底有没有一个叫陶江的男生。

    然而桌上的大人们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宁宁胃口挺好哦,怪不得先前进来的时候,我就瞧见她的个头高,得有一米七多了吧。”陶妈越看简宁越喜欢得紧,不禁调侃道。

    简宁无言以对,这不是暗示她饭量大嘛,手里的饭顿时不香了。

    偏偏陶江还要添一把柴:“不够吃的话,这还有,我没动过。”说完,他把手边的一道菜朝简宁那推了推,“多吃点,小时候就能吃,到处抢别人零食。”

    他在公报私仇,一定是!!

    再也不想来和大人一起来聚会了,简宁为年少轻狂的发言而感到追悔莫及,饭店的菜再好吃,也抵不过被当众揭短的无地自容,还是自己记忆完全空白的揭短,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既然短已经揭了,那这菜就更得吃了。简宁清奇的脑回路,在饮食方面从没亏待过自己。

    包厢里,美食佳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简爸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女儿:“宁宁,我把外套落车上了,麻烦你帮爸爸去取。”

    简宁听话地放下筷子,接过钥匙,起身开门。

    “小陶,你陪宁宁一起去吧。顺便帮我去便利店买瓶陈醋,家里没有了。”陶江妈妈顺口说道。

    包厢的门被轻轻带上。

    简宁食指套在钥匙环里,摇晃转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实话实说,我小时候真和你打过架?”

    “你真的不记得?”陶江说,“大名鼎鼎的女魔头,幼儿园谁敢和你对着干。”

    简宁对自己幼时的霸道行为模棱两可,记得那时,她人虽不大,但胆大包天。班里无论男孩女孩,都得看她眼色行事。

    或许,那些听她指挥的玩伴中,就有一个叫陶江的男孩。然而,时间流逝,年岁增长,他们的名字和样貌已经被她忘到九霄云外。

    可现在的陶江,上看下看,都不像是个能任她随意欺负的人。

    “你记这么清楚,当初怎么没认出我?”简宁又问。

    知道了陶江和自己的儿时渊源,她莫名冒出一丝诡异的熟稔。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事,这种感觉很微妙。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你记得我吗?”陶江反问她。

    简宁当然没印象,她闪烁其词道:“啊,这个,你说得对已经过去这么久,别说长相,我连那些糗事都不记得了。”

    不仅容貌,连名字都是浮光掠影。难怪重逢那么不愉快,原来他们从小就八字不合。

    陶江打量着长大后的简宁,她变了,个头变高,五官也长开了,又好像没变,只是从当年的那个女魔头变成了麻烦精,依然难缠。

    从小到大,他不喜欢任何麻烦事,也不喜欢麻烦精,所有能用一步解决的,绝不会有第二步,和做题的道理一样,没必要浪费情绪。

    岁月空长,该遇见的人,总会再次相遇。古诗里写“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但这对天降的竹马和青梅,相看两生厌。

    如果那天清晨的相遇早一秒或晚一秒,如果今晚的重逢未曾有过,恐怕他们余生都不会知道这段掩藏在时光中的往事。

    出了小馆,晚风习习,简宁打了个寒颤,裹紧衣服,直奔停车位,她打开车门,弯腰从主驾驶座抄起衣服便要走。

    陶江拦住她:“先别急着回去。”

    “为什么?”简宁反问。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爸支开你,只是让你来拿外套?”

    “不然呢?”

    月白风清,路边的树叶迎风飒飒。

    陶江眉宇有淡淡的忧戚:“你再想想,为什么我妈把我也支走,一瓶醋而已,什么时候买不行?”

    简宁恍然想起爸妈先前在饭桌上说的话,顿时茅塞顿开,这时候他们应该在谈陶江爸爸的病情。

    她倏地涌上一阵怜惜,陶江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于是缓和了语气,问道:“去哪儿?”

    “随便走走。”陶江的神情凝重,目视远方,思绪飘很远,爸爸的病情,从陶妈回来后,才逐渐浮现,他将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为什么不能分一些给他们,或许就能早些察觉。

    简宁看陶江心情不佳,斟酌开口:“叔叔的身体怎么样?”

    “胃里有个结节,他们说不太严重。”

    “哦,那就好。”虽然简宁的爸爸是一名医生,但简宁在医学方面却是个小白,对专业术语也半瓶水晃荡,发表不了什么意见,于是她试探性地问,“要不我陪你去超市买醋吧。”

    “嗯。”

    夜色浓重,两道背影长长短短,一路默然无语。他们二人习惯了唇枪舌剑,正经下来,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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