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场空
从进入大殿到这会儿,少说也得过去了一分钟左右,然而石台之上那位龙威燕颔的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他不说话…我咋称呼他啊?
“他不会和乾隆皇一样,也是弥留在人间的帝王吧?”我在心里猜测着他的身份,“不对,人间帝王还不足以让将军元神那么小心翼翼的。难不成是其它几殿之一的阎王爷?应该也不是,秦广王、阎罗王、转轮王我都见过,没有一个的气势能和眼前的这位相比。”
缩小了范围,我慢慢地抬起了头,想要再仔细瞧一瞧他的衣装,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细节。
好巧不巧,我刚把目光看过去,竟和这位大人物对视上了…惊得我忘了把视线收回来。
看着他隐匿在阴影之下的脸,看着他身上穿的黑色华服,有一瞬间,我好似看到上面的龙活了过来,祥云也是一阵变幻。
终于回过神,我连忙又低下了头,关于他的身份,我心中也已经有了数。能够戴着和玉帝一样的帽子,衣服上还有这龙纹和祥云纹,而且这座大殿是屹立在地狱之上。那么他必定是东岳大帝和酆都大帝其中的一位!
“出马弟子王明宇,拜谒大帝!”
说着,我便给他磕了一个响头。
管他是东岳大帝还是酆都大帝,我叫他一声‘大帝’总没毛病吧?而且你看看咱这小词儿用的,‘拜、谒’,多文雅!我就不信他还能挑我的理!
好一会儿过去,也没听到这位大帝让我起来,难不成我猜错了?心里正嘀咕着小九九呢,我的面前也就是地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卷轴。
更神奇的是,这个卷轴居然自己平铺开来,直到完全展开才停下。最左边那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認罪書。
我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微微颤抖着阅读着后面的内容,虽然都是繁体,但也差不多能认个全活儿。
上面一共列举了三项罪责,一是说我带着仙家和人家打架,扰乱阳间秩序;二是点破了我毁掉沈冬一魄的事儿;第三个罪名是因为我威胁土地、恶语相向、不敬神明。
这些个事儿都能搞出来一个什么破认罪书,那我当初大闹地府咋算?咋不直接把我阳寿清零了呢!而且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逞凶斗狠,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啊!
刚要开口为自己申辩几句,右手却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重重的按在了认罪书的右端。明明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却在上面留下了一个隐隐发光的手印,而后这卷卷轴便倏地消失了。
我不甘不愿的摸着冰冷的石板,想要把那“认罪书”找出来。就算上面的罪行一点都不有失公允,也不该是这么个认罪的过程!
抓着抓着,地上还真就又出现了一个卷轴,我迫不及待的将它打开来,里面的内容却已经悄然改变。
“功劳簿?”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后看,这上面记载的倒是挺全,从一开始超度葬身火海的冤魂,再到收拾了刘伟达的鬼咂堂口,再到如今废了臭老道的道行。但凡是我做过的好事,上面全都有。
和刚才一样,在我读完全部的内容之后,右手又自作主张的在上面留下了掌印。待到卷轴消失,一个威严肃穆的声音说道:“此间种种,本帝君已悉数查明,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听到这话,我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免觉得有些唏嘘。这功过相抵,就跟我的道行和阴德一样,辛辛苦苦一年多,一下回到解放前。
可不管咋说,大帝已经有了决断,该谢恩还是得谢恩。
就在我把头撞向铺陈大殿的石板的时候,地上竟又出现了一张白纸,仔细一看,这居然是一份儿和解书…
之前我替白桂兰和屈美玉娘俩告了阴状,之后应约去了阎罗殿听审。可没想到阴司暗中坑了我一把,保留了那几个受审之人在阴间的记忆。
由此,九爷的侄子司马皓元把店里的东西都给砸了,我还挨了几下拳脚。就因为这事儿,我都不敢让吴妹子单独在店里待着!
看完之后,和前两次不同,我的右手并没有不受控制的迹象。
抬起头来,我正视着这位大帝,开口道:“堂堂阴司做出这种事儿来,那是知法犯法!和解归和解,我却想听一听大帝您打算如何禀公处理。”
大殿之上沉寂了好一会儿,这位大帝说道:“汝若和解,阴界便不再追究地魂一事。”
还真是意简言赅,说白了就是拿杨文骅召走地魂那件事,逼迫我不得不和解呗!
谁说神仙不管人间疾苦的?连这些小事儿人家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服气的看着他,我慢慢地抬起右手,重重地拍在了‘和解书’上,霎那间白纸化作一团烈火烧了个干净。
我的手就停留在火焰里,并没有拿回来,可就算是这样也没觉得痛。
就在这时,稳如泰山的大帝缓缓站了起来,毫无预兆的对着我挥了一下袖子,一道金光迅雷不及掩耳地打在了我的胸口,我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飞过了殿门、飞过了登山台阶、飞过了地狱上方的吊桥、飞过了石板路…等我的身形稳下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车厢外头,只要我按下把手就可以走进去。
可一想到刚才大帝的举动,我感觉自己好像又惹祸了…我自己受罚啥的倒无所谓,只要别连累仙家、连累将军前世和碑王就行。
就在这时,一只被雪白甲胄盖住的手抓在了门把手上,抬头一看,竟是沈雲璋。
看到他,我是又委屈又懊恼,“碑王,我好像又惹麻烦了…”
沈雲璋并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拉开车厢门,惜字如金的吐出了几个字:“回去吧。”
我只知道他的态度一向如此,所以也猜不出他这会儿到底是生气还是啥,可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用,我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一步迈过门槛进入车厢,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大帝威严的声音,“汝于人世一遭,殊为不易,勿忘珍视己身。”
随着袅袅余音,车厢骤然灯火通明,躺在铺上的我缓缓睁开眼睛,“文…文骅,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