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
确定了门后的“变态”已经离开后, 二人就打开这扇扭曲的门扉走了进去，仔细打量门后的世界。
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扇门的背后不是地下室, 也不是地道, 甚至不是石室, 而是一条非常正常的长走廊,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装裱好的油画, 咋看起来就跟外界的普通画廊一样。
王一先愣了，甚至还揉了揉眼睛, 几乎以为自己眼前又出现了幻觉，或者是来错了地方, 但当他看到身后扭曲的门扇和脚下一地破碎的布娃娃后, 他才终于确定, 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画廊, 竟真的就是第三扇门后的世界。
“这, 这也太……”太正常了吧？
这扇门后的世界, 太正常了吧？
正常得让人毛骨悚然。
王一先脚步一顿, 心中刚生出两分犹豫，身旁的沈寻就已经越过了他, 走到“画廊”的第一幅画前。
这是一副像是出自孩童之手的关于村庄群像的蜡笔画。
它画工粗糙幼稚, 只能说“好歹成个样子”，而它的颜色搭配更是狂放——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 房屋还是河流，都被画者抹上了深深浅浅的红色。如果说红色只是画者的偏好、还算正常的话，但将目光转向画中人后却又能够发现，这画中的人是黑色线条构成的，可偏偏在某些致命处如脖颈、心脏、腹部这样的地方, 被画者勾勒出了触目惊心的血色线条。
就好像画中的人正被红色的线条逐渐杀死。
王一先跟在沈寻身后，在这幅画前停步，但他只向着这幅画看了一眼，就被这只有红与黑的癫狂世界吓了一跳。
——画这幅画的主人，脑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电视剧里精神科的医生不就经常用画画来评定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吗？
王一先觉得，如果把这画摆到精神科医生面前一看，估计这画的主人就是保送青山病院的水准了。
所以这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的眼中世界？
王一先沉重一叹，开口就要谴责：“这画真是太——”
沈寻：“这好像是我小时候的画。”
王一先：“……这画真是太天马行空了，看这浓烈的色彩搭配，果然大师就是大师，小小年纪就笔力不凡！”
沈寻没注意王一先强凹的溜须拍马，只看着画若有所思：“这画很熟悉……”熟悉的笔触，熟悉的画中世界，“但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画过这幅画……”
在沈寻的记忆中，他明明应该是六岁遇到贺行之后才开始学习画画的。那时候，他拿着画笔，才一上手就画得有模有样，令老师惊喜异常，直呼捡到了天才。
可眼前的这幅画，虽然笔触非常像自己年幼时候，但又明显比他记忆中的第一幅画还要幼稚，而且也完全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
为什么？他难道真的忘了什么？
沈寻想要将这画拆下来细看，去追寻自己脑中那段若有若无的记忆，但现在时间紧迫，不可浪费，于是沈寻没有过多思考。
“算了，我们继续走吧。”
沈寻继续向前，走过一幅幅血色的画。
他发现，这些画好像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摆放的。最初的画，画工幼稚，颜色搭配简陋，只有红与黑，过度还非常粗糙刺目，但随着他的前进，这画廊里的画慢慢发生了变化。
当沈寻走到画廊中段时，挂在墙上的画已经算得上有模有样了。这时候的画，不但取景的结构越发稳定，就连颜色变化也逐渐增多，过渡开始自然，开始能够称得上漂亮了。但可惜的是，画者画人的水准依然没什么大的改变，不仅人体结构是扭曲的，颜色搭配也时常让人发毛，甚至还有许多让人细思极恐的小细节在上头，令人看着大夏天都能惊出一身冷汗来。
但这样的“细节”在画廊的后半部分就消失了。
这时，画画的人不知为何，画工退步了许多，又有点儿像是画廊第一幅画时的粗糙模样了。但在颜色的搭配使用上，画者却不再使用大片大片的红、黑、白，而是开始趋向正常世界的颜色搭配。
也开始趋向沈寻记忆中的第一幅画。
最后，当沈寻站在画廊的十字路口向后望去时，他恍惚间像是看到了自己某段遗失的记忆，看到了沈家老宅里拥挤的陌生人，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小哥哥牵着一个胖墩墩的小矮子，口中还抱怨着什么。
……
“不是哥哥，要叫大伯，我只是看起来小，但我年纪很大的，所以你要尊敬我，知道吗？”
“……锅……锅锅……”
“哼！矮子！”
……
“沈……寻？大师？大师你没事吧？”
试探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那薄薄的记忆又散去了。
沈寻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十字路口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
“没事，刚刚走了一下神。”沈寻晃了晃头，“我们快点走吧。”
王一先没有生疑，接受了沈寻的解释，但他很快又指着沈寻手上的小丑布偶，道：“那大师，不，沈……咳，寻，你怎么还带着它？”
沈寻看了看手上这只一直没丢出去的娃娃，镇定道：“刚刚我们在对付那个变态的时候，我发现向他丢娃娃还是很有用的，所以进门后我就把这只也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王一先：“……”
小丑娃娃：“……”
小丑娃娃又留下了血泪。
王一先清了清嗓子，当作没看到，转开目光，看向前方的三个岔道。
“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这里好像不仅仅是画廊，反倒有点像迷宫。”王一先说。
迷宫？
王一先这样一说，沈寻才反应过来。
他蓦然想到了日记纸页里说的“阴镇”和“恐怖迷宫”，心中生出了猜测。
难道说，这就是日记主人布置的“需要有演技的npc”的恐怖迷宫？
沈寻目光扫过四周，很快做下决定。
“这里最好不要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我们要一直向前。”站在十字路口的中间，沈寻看着左、中、右三个岔道，很快选择了正前方的路，“就这条。”
“走吧。”
·
当沈寻和王一先确定了路线，在第三扇门的背后越走越深时，地面上，白灵山沈家旧宅前，年轻人看着地上躺着的这些人，终于做出了决定。
“事不宜迟，李警官，麻烦你帮我守一下，我的队员很快就来。”
年轻人，也就是16号封印所的调查队长白风迟，向一旁的李警官郑重说道：“这些人现在很危险，我要去他们的梦中一探究竟，但在这个过程里，我现实的身体是没有防护的，所以在我队员没有赶来的这几分钟里，只能麻烦李警官你帮我守一下了。”
“如果有遇到比较奇怪的事，比如说突然起雾了、有奇怪的响动、看到了奇怪的人向我靠近，那么别多想，摇醒我就是了。”
“基本就是这样了，谢啦！”
白风迟说完，也不等李警官回应，往地上一躺眼睛一闭就沉入了梦中。
李警官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调查员队长竟是个这么赖皮的货色，并深深感到自己被坑了。
而另一头，白风迟一沉入梦中，就听到了有人急促的心跳声与恐惧的呼吸声。
噗通，噗通——
这样的心跳与呼吸原本遥远，但又开始慢慢与自己融为一体。
急促的心跳慢慢平稳，恐惧的呼吸逐渐宁静。
终于，白风迟睁开眼，看到了一个血色的房间，和从天花板上垂落的数不尽的黑发。眼尖的白风迟甚至目光穿过了这浓密的黑发，看到了底下一张张雪白的脸。
如同噩梦。
不，这本就是噩梦。
白风迟扭了扭手脖子，用力握拳，而后深深呼吸：皮肤紧绷光滑，年纪很轻；手臂僵硬，手上无力，可见平时很少运动；肺活量不大，小腹上虽然没有肥肉但也没有肌肉，大概率是个宅男……
白风迟记得，自己是搭着离自己最近那人的顺风梦进来的，而从那人手上的智能手环可以看出这人的名字叫郁商。
所以他现在附身的这个人，就是郁商？郁家这一代最小的孩子？
郁家怎么养的孩子？好歹也是圣族六姓之一，怎么把个孩子养成了宅男？这小体格，别说抗事了，遇到事了跑路都跑不掉。
白风迟正心里嘀咕着现代年轻人的教育问题，一个弱弱的声音就在他的心中惊恐响起。
“你……你是谁？”
“你为什么在我的身体里？”
“你是什么冤魂恶鬼？！快滚！快点离开我的身体！我警告你，我我我可是，我可是白灵山圣族之一，如果被我们白灵山守护者看到了你强夺圣族的身体，你一定会被他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听懂了吗？”
白风迟：“……”哦，明白了，小说宅。
好好的家传绝学不学，天天沉迷小说，连基本理论都没搞懂就开口威胁人，张嘴就露底，傻了吧唧的，还不如一直装死呢。
白风迟懒得理会这小家伙，直接忽略了他的鬼哭狼嚎，开始查探起了这个梦境的情况。
他仔细观察过这个血色房间后，面不改色地穿过这些黑色长发，开门走出。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左右都看不到尽头，一扇扇外观一模一样的门扇嵌在墙上，毛细血管一样的红血丝爬满视野。
白风迟半点也不耽搁，打开对面的门扇，然而对面的那扇门却跟自己第一个房间里的布置一模一样。
——同样狭小的血色房间，同样从天花板上垂落的黑色长发，同样埋在黑发后的一张张苍白的脸。
白风迟一连打开了五个房间，但每个房间都是这样的内容。
白风迟心中沉吟，思考着这条走廊和这个房间的意义，以及其他人所在的地方：按照他的推测，他来到的地方应该是个大型梦境，是所有在旧宅中昏迷的人共通的梦。但既然是共通，这个梦里又怎么会只有郁商一人？
是他猜错了？
还是郁商这小子压根是个废柴，一开始就跟大家跑散了？
白风迟迅速接近了真相。
而这一刻，一直在他心底鬼哭狼嚎的郁商也终于抽噎着说出了第一句有意义的话。
“大哥，不管是孤魂野鬼也好第二人格也好，您老行行好，赶紧走吧，这里真的好恐怖啊！”
“而且你没听到吗？他又要来了！”
白风迟微微诧异：听？他现在用的不正是郁商的身体吗？
为什么郁商听到的声音他却没听到。
这个念头刚从脑中闪过，他耳中终于听到了某个声音。
——是一种类似指甲划过黑板的刺耳声音。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郁商在心底尖叫起来。
白风迟蓦然回头，看向身后走廊。
而在他的视线尽头，一个用厚重的雨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正拖着一柄几乎有半人高的斧头向他走来。
而他听到的诡异动静，正是那柄沉重的铁斧头在地面石砖上刮蹭出来的声音！
郁商大叫：“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