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老城区的夜市中。
沈寻在选择一天的晚饭时, 并没有像普通饿过头的家伙那样，豪迈地点上一堆炸翅烤肉，再配上一瓶啤酒, 加入当代干饭人的一员。
他讲究地精挑细选, 先是排除了各种重口味、又挑剔过各店面的卫生后, 沈寻在一家干净明亮的店面角落坐下, 要了一碗清淡的小馄饨, 以及一张一次性餐碟。
他将一碗小馄饨一分两半, 一半给了猫咪，一半留给自己。
但当吃完馄饨后, 他咂了咂嘴, 只感到嘴巴里一股味精味儿。
沈寻看向身旁啃完小馄饨还想把餐碟也啃了的猫猫, 小小声道：“萌萌，你觉得好吃吗？”
小美猫发出甜蜜蜜的声音：“咪呜~”
沈寻沉默了。
好吃？
这么重的味精味都好吃？
难道这可怜猫猫以前都是吃的黑暗料理比如说仰望星空之类的？
沈寻沉默片刻, 老父亲的心泛滥成灾,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下了决心：“从明天起, 我来做饭给萌萌吃。”
“咪？”
沈寻怜惜地摸摸这只出自黑暗料理星球的猫猫：“会很好吃的，我保证。”
“咪！”
被美食引诱的猫猫耳朵一抖，眼睛发亮，也不讲究什么矜持什么礼节什么傲娇了，直接蹦跶进沈寻怀里，圆圆的猫头抵在沈寻胸口，撒娇地蹭来蹭去，把沈寻老父亲的心都蹭化了。
“好好好, 我们这就去买菜，晚上给萌萌加餐。”
沈寻心花朵朵开，捧着这小猫咪就准备直奔超市。
但就在他站起的这一瞬间, 他的手机响起了。
而来电的，是他母亲的护工徐姐。
沈寻目光凝固，心中在这一刻生出预感。
他沉默地握紧手机，沉默接起电话。
“喂？小沈……是这样的，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千万要冷静……”
……
医院。
抢救室前。
沈寻坐在椅子上，目光并未像寻常的家属那样频频望向抢救室，而是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沉默。
在他身旁，护工徐姐好声好气地安慰着他，但见沈寻久久没有应，想来是思绪杂乱，需要一个人静静，于是便主动走开，给沈寻留下了空白和思考的余地。
一旁，小猫咪萌萌站在椅子上，前爪放在他的腿上，探过身子，担忧看他。
感到腿上这点轻微的重量，沈寻终于慢慢神。
“萌萌是……担心我吗？”沈寻柔和了眉眼，轻轻抚摸这只小猫，“没关系的，别担心，因为……”
沈寻顿了顿：“因为我其实不难过。”
“咪？”小猫咪歪头，像是困惑，又像是疑问。
其实不怪小猫咪不相信。
因为这样的话哪怕是说给护工徐姐听、说给沈寻母亲的主治医师听，甚至是说给他曾经的经纪人纪远听，他们都是不会相信的。毕竟沈寻为他这位因车祸而变成植物人的母亲四处奔走，不惜与沈父决裂，后又艰难供养了三年。哪怕他自己手上半分钱都没有，却也没有抛下过自己的母亲。
对于这样的儿子，谁能说他不看重母亲？谁能说他不在意母亲？
但他的确……没有伤心。
沈寻沉默片刻，抱着小猫咪站起身，走过长长的走廊，转入消防通道。
他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刚刚，其实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
很久以前，在他还是沈家唯一的大少爷，而沈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他曾经问过沈奶奶一个问题：为什么爸爸爱他的儿子，妈妈也爱他的儿子，但他们却都不爱我？
那时候的沈奶奶摸着沈寻的头，用沉默代替答。
她知道小小的沈寻是很懂事的孩子，绝对不会对长辈不想答的问题追根究底，所以她以为只要不答就好了。
但其实沈寻也不是真的那么乖巧的孩子，所以在暗地里，他偷偷拜托了当时沈家老宅的管家赵叔，带他去寻找他的父母，去看一看他们的“家”。
赵叔拗不过年幼却固执的沈寻，只能带着他去了。
于是沈寻看到了沈父捧在掌心的儿子沈云起，也看到了章母全新疼爱的孩子章飞扬。
沈云起，章飞扬。
这是两个一听就知道被寄予厚望的名字。
那么“沈寻”呢？
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大概什么都没有吧。
于是沈寻默默了沈家老宅，从此再没有提过沈父与章母。
……
“爱就像是一株温室的玫瑰，如果你不对它悉心照料，时时关注，那么它很快就会枯萎死去，杂草丛生。”
沈寻其实并不爱自己的母亲。
他从未获得过来自母亲的爱，所以他也从未将来自儿子的爱捧到那位“母亲”的面前，哪怕是后来章母与沈父大吵大闹时顺带责骂沈寻的冷酷无情，他也从来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连半点黯然失落都没有。
“或许沈云起说的是对的……我真的是个冷酷的人……”
普通的孩子总是渴望亲人的爱的，哪怕他们明知不可能、明知会受伤，也会想要尝试，会小心翼翼伸出试探的手，哪怕伤痕累累也会想要竭力抓住名为爱的玫瑰。
但沈寻从未有过这种心情。
被他放下的东西，就真的永远放下了。
哪怕是贯穿了他大半人生的贺行之，那个曾在沈奶奶死后被他寄托了所有渴望和爱意的贺行之，他也可以将其冷酷放下，哪怕为了丢弃这个人不得不将自己撕成两半。
“我好像真的是个冷酷的人。”
甚至冷酷得不像是“人”。
“萌萌……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沈寻这样问着，但他其实并不期盼萌萌的答。
毕竟萌萌虽然聪明，却也不过是只小猫咪而已，而且还是初生的小猫咪。
这样的小猫会明白什么呢？
片刻沉寂后。
沉闷的消防通道内，小猫咪将爪子搭在沈寻肩上，直起身，用它软绵绵的脑袋在沈寻的下巴蹭了蹭。
“咪呜。”
沈寻怔住了。
他呆呆望向这只小猫咪，几乎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猫咪迎着沈寻的目光，肯定点头。
然后，这只矜持有礼的小猫咪第一次主动凑到沈寻的脸侧，有些害羞地用鼻尖在沈寻唇角蹭了蹭。
“咪。”它软软叫着，用爪子捧住他的脸，湛蓝的猫瞳瞬也不瞬地望他，只将毛茸茸的脸贴过来再次蹭了蹭，“咪呜。”
沈寻呆立片刻，将这只小猫轻轻抱在怀中，遮住它的眼睛，没有让它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谢谢。”
“萌萌……谢谢你……”
“能够遇到你……是我最开心的事……”
小猫咪像是明白这个人类此刻的心情，安静地窝在他怀中，趴在他肩上，没有挣脱。
沈寻感受着怀中这一团小而温柔的热源，感到自己空洞的心脏也似乎在这一刻被填满。
一人一猫就这样，安静依偎，像是在这条无人的消防通道内相互取暖，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但很快，消防通道外，抢救室的长廊上，接连响起了奇怪声音。
一人一猫都是一怔。
小猫咪率先抬头，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但它并没有露出警惕神色，反而是满脸困惑和奇怪，像是听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东西。
“咪呜。”
小猫咪拍拍沈寻的手臂，向消防通道外的走廊指了指，而后扭身就想跳下。
但眼疾手快的沈寻在半空就将这小猫咪一把捞住，反手又塞怀中。
“萌萌别乱跑，走丢了可怎么办。”他笑着揉揉这只小甜心，温柔道，“以后想看什么，告诉我，我带萌萌去就好。”
“咪？”小猫咪歪头，尾巴尖一卷一卷的，模糊感觉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沈寻乘喵不备，偷亲一口，看小猫咪明明想要炸毛却又对他忍气吞声的样子，心中越发温暖。
“走吧！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在响。”
沈寻抱着萌萌，离开了消防通道。
他感到，自己或许再也不需要羡慕任何人了——沈云起也好，章飞扬也好，甚至是贺银铃也好，他都不需要再对他们暗自羡慕，暗自神往。
那些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而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会心疼他支持他的……猫。
——一只来自外星球的、最漂亮最可爱的小猫咪。
作者有话要说： before
某人：太不矜持了，怎么老是想着亲我╭(╯╰)╮
after
某人：怎么就不亲我了？难道我还没有猫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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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毕，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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