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善人
简清悦岂会吃这套？
她拨开雁桑的手，啐他一句：“你最可怕好吗？”
亥城已近在眼前。
三人站在亥城之外，目光所及皆为亥城繁荣奇景。
此城被称为小倾武城，城内各种建筑林立，特色各不相同，造型各异。
有的建筑繁华浮夸，金碧辉煌。而有的建筑则雅致清新，雕栏画栋。
亥城街道上装饰着各种照明法器，发着斑斓的光，闪着各种形状的彩带光束。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在亥城，仿佛天天都在过节，人人在过节。
天色将晚，夜色愈深。
若是在其他城邦，夜晚总是静的，凄清的，但亥城不同，夜晚才是这座城市的主色调。
群聚在此处的，多是赌徒。
得了胜的赌徒满面红光，搂着娇软的美人儿去最贵的酒楼，吃最美味的美食，听最悦耳的小曲儿。
而倾家荡产之人，有的歇斯底里大闹着要退钱，却被打手打得个半死。
有的则落寞地卷着草席讨饭，想着多讨几个铜板再赚。
此时简清悦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你们赌坊的庄家出老千！”
简清悦寻声找去，未料在一间不大不小的赌坊门口，瞧见位老熟人——吴桃烟。
当初吴桃烟不是乐颠颠地拿着钱走了么？现在怎会出现在亥城？
吴桃烟压根没注意到简清悦，反而还梗着脖子跟掌柜讨要说法：“掌柜的，方才我明明看见那骰子是大，眨眼的工夫骰数就变了，你们真当我一个姑娘家好欺负是吗？”
那掌柜穿金戴银，长得肥头大耳，一眼看去就是副奸商模样。
掌柜磋着双手，眼镜几乎被肥肉挤成了一条缝：“这位姑娘，咱们家赌坊在城里，虽说不上是什么排行靠前的大赌坊，但也是叫得出名字的。你这样污我们家赌坊名声，小心……呵呵。”
几名壮硕的打手走上前来，摩拳擦掌的，瞧那样子就是要对吴桃烟动粗。
吴桃烟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但硬着头皮掏出一张符纸来：“你们可别想吓唬人，瞧见这符咒了吗？若是靠近我，我定让你们吃尽苦头。”
掌柜一双细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吴桃烟：“吴姑娘，我瞧你姿色一绝，是位大美人。如今你若没钱，不如……嘿嘿，签了这契如何？”
吴桃烟有些动容：“契？什么契？”
“自然是借钱的契。我借姑娘一笔赌资，待姑娘赢了，再还我就行。这借贷的利息，倒是好商量的。”说到这，掌柜果真摸出一张契纸来，“我瞧姑娘穿着显贵，定是大户人家出身，是个会断文识字的。您亲自瞧瞧，若是您觉得这契合理，摁了手印便是。”
吴桃烟真动了心。
她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亥城，看着其他赌徒叫得震天响，心里难免动了心思，想赌，又怕输太多，不敢去大赌坊。怕被坑，也不敢去太小的赌坊。
吴桃烟本想玩玩就收手，哪知回过神时，已输得身无分文。
她不甘心，最开始她运气极佳，赢了好多钱。
自打她上了一回茅厕后，那极佳的赌运便付之东流。
吴桃烟懊恼得很：早知就憋着，不去那茅厕的。
如今老板给了个借契，她的确动了心思。
她觉得自己是个有赌技的，再来几局必定翻盘，再说了。就算她赢不回钱，包裹里还藏着年仙君给的护身宝物。
这些打手长得再壮硕，定是没法斗过仙家法术的。
思及此，吴桃烟伸出食指杵了印泥，待她正欲签契时，她居然看到了简清悦？
简清悦面无表情地夺过契，大略看了看，随后笑道：“吴桃烟，签卖身契呐？”
吴桃烟愣了下，都没来得及问简清悦何时来的，大怒道：“你别胡说，什么卖身契，这是借契。你瞧契上的利息，算来是合理的。”
简清悦在契纸上抹了把，上面原本的字迹消失不见，标题“借契”二字，直接变成了“卖身契”。
契纸上的内也大变样，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借契，分明就是实打实的卖身契。
吴桃烟惊得瞪大眼：“这……这，卖身契？怎么回事？”
简清悦掀掀眼皮：“契纸上有障眼法，虽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儿，但你没有修过仙，自然看不出破绽。他表面哄你签下借契，实则骗你签下卖身契。”
吴桃烟气得脸色苍白，头脑发蒙：“我……可是我……可是他们不是说，亥城都是诚信经营吗？”
简清悦向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骗鬼的话你也信。”
还是暄辞看不下去，他牵着火鸡安慰吴桃烟：“那些坏人没有得逞，姐姐不要难过了。”
简清悦看了眼旁侧的胖掌柜：“掌柜的，我瞧你演得这么熟练，想必已骗过不少姑娘吧。怎么？只要瞧见模样俊的，穿着显贵的，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就全骗进来当猪宰？太损了吧。”
吴桃烟掩面想哭：谁是猪？我的钱全被骗光了，哦，我是猪。
骗局被揭穿，胖掌柜双眉倒竖，呵斥道：“哪来的外乡人，竟在这大放厥词？”
他朝打手挥手：“你们还看什么呀？将这几个闹事的全都绑了。”
打手身上配备了辨别修士的法宝，他们看出简清悦是个修士，瞧她穿着打扮，朴素得要命，看脸呢，模样又平凡得要命。
这副样子的，一般都是穷散修。
没钱捯饬容貌，没钱购买法宝，寒酸至极。
他们不把简清悦放在眼里，凶神恶煞地将她围住，谁知刚有打手要抽刀，就发出凄厉惨叫：“手，我的手被咬断了，哪来的肉鸡，将它杀了！”
方才还被暄辞乖乖牵着的火鸡，一边打鸣一边发疯，场面十分滑稽。
但胖掌柜是笑不出来的。
火鸡四处发疯啄人，待它安分时，赌坊门口已血流成河，血迹在红灯笼的光芒之下，映得触目惊心。
胖掌柜吓得再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臂捂着脑袋，哆哆嗦嗦道：“杀……杀人啦，救……救命呀。”
火鸡闹出这么大一滩阵仗，自然引得旁人议论纷纷。
“这几个外乡人真是没眼力见，竟敢在亥城里闹事。”
“谁人不知亥城是小倾武城？城中有巡逻的护卫，护卫可都是仙门弟子，修为不低的。”
“嗤，且看看这几个外乡人会闹出个什么结局吧。”
有人想看简清悦倒霉，也有人注意到发疯的火鸡，连连叹道：“那肉鸡好厉害呀，竟能撂倒十几个虎背熊腰的打手。这肉鸡什么品种？我也想买一只。”
没人关心事实真相，大家只想磕瓜子看热闹。
也无怪乎如此，十二城邦中，亥城是治安最好的城邦，有金钱兜底，什么厉害的修士请不来？
亥城聘请修士做巡逻护卫，修士打架那么猛，还不喜欢讲道理。
如此一来，谁还敢在亥城闹事？
当然，这些年来，也有一些来亥城挑衅闹事的坏家伙，但没一个有好下场。
两名威风凛凛的护卫御剑而来，他们穿着醒目的赤红铠甲，眼神不善，面色阴鸷。
暄辞怕得待在雁桑身后：“雁桑哥哥，火鸡会不会被抓走，会不会被吃掉吧？”
雁桑单手抱起暄辞，只笑，没说话。
还是简清悦没好气说了一句：“谁敢吃它，气性那么大。”
胖掌柜一边爬一边跪，拼了命挪到两名护卫面前，此时已是语无伦次：“大人救命。这……这两个外乡人……他们……他们把我养的打手都……都……他们还耍赖，要砸我赌坊。要抢我库房！”
简清悦嗤笑了声：“得，越说越离谱了。”
胖掌柜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自觉有护卫罩着，那几个外乡人还能翻天不成？
于是他挺胸怒斥：“这几个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混账。今日能在我这放肆，就能去其他地盘放肆。今日能杀我的人，以后就有胆子威胁成大人。这几人实在嚣张，太不给成大人脸面，几位大人，奴才提议，立即将这几人斩杀！”
众人议论纷纷，大都觉得简清悦几人死定了。
吴桃烟不慌，她知道简清悦是个疯女人，几个修士能把简清悦怎样？她就是心疼钱，肉疼。
雁桑也是个不慌的，单手抱着暄辞，似乎真把自己当爹了。
甚至火鸡也是不慌的，它耷拉着脑袋，双目无神，不时刨刨土。
唯独暄辞吓得瑟瑟发抖，他年纪小，虽看过简清悦诛杀花斑虎，但亥城这些护卫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说这里还出现过七元阶的大能做护卫，好像是还什么人情。
总之亥城的人，都是惹不得的。
此刻气氛死寂，就连叽叽喳喳的路人都不敢开口，生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事。
大家的眼珠子都直勾勾地盯着两名护卫，等待着护卫接下来的动作。
众人本以为接下来必有一番血战，巡逻护卫单方面屠戮外乡人那种。
谁知两名护卫竟低头向简清悦行了个礼：“简姑娘，我们会尽快将这里收拾干净，不让这些难看的东西污了您的眼。”
另一位护卫说：“我们早发现这掌柜成天骗人签假契，害了不少人。今日若不是您在场，我们还抓不到这渣滓。简姑娘，您义薄云天，正义凛然，实为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