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叶祁篇26
那是泪落下的声音。
其实这小小的泪声又如何会大呢？
不过是因为两个人寂静无声，所以泪声便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旋律。
“别哭了。”
叶祁将头撇过去，他知道自己这时候有多丑，也知道自己现在意味着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身上也早就没了那种散漫慵懒，变得小心翼翼：“也别看我， 好吗？”
青年始终不愿意将丑陋的面容对着谢落，他只能尽可能的转向窗边，也尽可能的使自己平静。
“算我求你了，别看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吗？我不懂你后面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但是现在你可以如愿以偿了。”
“我现在就是你所看到的这样，我的脸被毁了，说不定这辈子也站不起来了。”
“哦，不对，说不准我这几天忽然就死了呢。”
“谢落，我现在是废人一个了。”
“我现在也不会喜欢你了，因为你我才变成的这个样子，往后余生，我对你只有恨。”
叶祁的声音很沙哑，喉咙里像是被灌进了风一样，总是卡着。
他的情绪被自己压在眼底，明明说着违心的话，却也只能握紧手心，紧紧咬着嘴边的软肉。
恨吗？
没有的。
他是不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恨谢落的，可以安然无恙的把她救下，人生也不算是有什么遗憾了。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叶祁无法亲手给她幸福。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怎么可能呢？
谢落要是死去，他可以安然同死。
可是如果这个先离开的人是自己的话，他就做不到这句话了。
世界上谁都可以看不起他，谁都可以因为这件事情而同情他。
唯独谢落不可以。
因为他见不得谢落眼里的同情，也受不了自己的无能。
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叶祁半点都不想脆弱。
推开自己喜欢的人，犹如凌迟之刑，叶祁也不想再试第二次。
所以，一次就要做到位。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算我求求你了，别再缠着我了，你不烦我都烦了，你就不能直接滚出去，然后再也不回来吗？！”
谢落想要说点什么，喉间却发起了颤意，她摇了摇头，默默伸手虚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叶祁好坏坏话都说尽了，他甚至为了让谢落彻底死心，放下自己最后的自尊，缓慢的将头转过来。
那短暂的几秒钟里，是叶祁最后的执着。
无所谓了。
只要她离开就好。
青年唯一的一只眼睛扫过谢落的脸，却忽的抬起眸子，难掩意外。
谢落眼眶分明是红的，可是脸上却带着笑意。
她缓慢的勾起了一个微笑，然后将双手放下：“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捂住耳朵了，什么都没有听到。”
“等等！你要是想再说一遍的话，那我只能再捂一次了。”
叶祁颤抖着唇，快速的低下头，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全部崩塌。
“蠢。”
谢落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
叶祁想要挣扎，脸上却被糊湿了一片，滚烫的泪落到他的脸上，漾平了他所有的决然。
他被击的溃不成军，终于无话可说。
“祁祁宝贝啊，那些违心的话，我不听，你就不说了，好不好？”
哪怕谢落不说，他也已经说不下去了。
有些话，他只能说出口一次。
“谢落。”
“我抽到的签不是所愿皆成，而是 所祈皆空，所愿皆落。”
“我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是现在却一语成谶，是不是有点好笑？”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少女哭红了眼睛，许多次都想要勉强笑笑，却又把笑给哽咽了回去。
笑不出来，根本笑不出来一点。
叶祁的手慢慢抚过谢落的脸颊，他的语气分明是温柔的，话却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别哭了，我脸都要给你眼泪给淹了。”
“不准哭， 起码别把鼻涕抹我脸上，算我求你了，行吗？”
谢落放开了叶祁，两个人最后来到了窗边的小椅子上坐着，因为叶祁想要看看阳光。
他们两个互相靠着对方，病房里谢落的声音十分清晰。
和过去一样，常常是谢落说一大段话，叶祁回复每一句话。
“叶祁，你的所念所想从来都没有空过，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跟你提分手的那个我，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不是我。”
“毕竟我才刚和你在一起三天而已，我怎么可能傻到放着我的祁祁大宝贝不要，一次又一次的对你说绝情话。”
“可能有点玄幻，但是这是真的，我好像有点在推脱责任，对不起，那个时候，你一定超级超级超级难过。”
“我信你。”
“我一直都信你。”
叶祁没有询问过往，也没有询问原因，他甚至没再揪着过去不放，只简单说了三个字。
只要是谢落说的，他都愿意相信。
他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眼皮却有些沉重，一下没一下的垂着眼皮，强打着精神。
对于过去，在谢落给出答案以后，他早就已经不再执着了。
原来，那些让他耿耿于怀的东西，不是因为变心，而是因为不可抗因素。
自己从来都不是自作多情，谢落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也是珍视的。
叶祁其实很容易满足，一句简单的话，就能让他再无遗憾。
谢落肩上的重量渐渐重了。
前面谢落说的话几乎都能得到叶祁的回应，到了后面，这种回应就少了。
他们都意识到了什么。
“叶祁，困了吗？”
“嗯。”
谢落微微低下眸子，笑的温和。
“困了就睡觉吧。”
等过了一会儿以后，谢落红肿的眼睛又蓄满了眼泪，她抬头望着窗外，轻轻在叶祁耳边开口：“我爱你，叶祁。”
她的肩头传来一丝颤动，那人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用尽所有力气，说出了藏于心间的话语：“我也爱你，谢落。”
这句话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似的，那双原本搭在肩上稍微支撑的手，终于缓缓垂落。
他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是这两句话，倒也抵得过千言万语。
外头的阳光正好，树叶的影子斑驳，青年靠在少女肩头上，渐渐没了呼吸。
那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撒在两人身上，就像是为两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少女伸出手，捧起一束阳光，缓缓笑着说道：“叶祁你看，冬天过去了。”
“我们所期盼的春天，也终将来临。”
只是这一次，再无人予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