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支香：夜幽情怀（一），SisleyEaudu
云彤的话音刚落，两道拒绝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一个忙不迭地推说“晚上还有其他事”，闪身就躲进蓝色霍顿车里；另一个眼睛眨巴眨巴地跟着说“下、下一次吧。”，然后拖着一条不利索的腿火速离开。
如此迫不及待地分道扬镳，怎么看都不像一对新婚夫妻应有的相处姿态。云彤纳闷地坐回车上，越想越觉得这段婚姻有蹊跷。
“明明曼迪说是朋友，怎么到了伊森嘴里就成夫妻了呢？”
“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曼迪的手指上并没有戒指。”
曾年弯唇，重新发动车辆：“你觉得很奇怪吗？”
云彤没答，脸上却写满“难道不是吗？”的反问号。
曾年笑着替她解惑：“或许他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
云彤一听，紧锁的眉头气馁地舒展开来，看着后视镜里渐去的车水马龙，她颇是担心地嘀咕一句：“伊森他可是个老实人啊。”
迈巴赫停进宅邸车库的时候，正是远处斜阳欲落不落、塔斯一天中最美的黄昏时刻。
曾年和云彤一道走进客厅，恰巧遇上大兵他们几个刚刚打完八十分。见云彤安然无恙，大兵忙起身夸张地直拍胸口：“哎哟哎哟，放心了、放心了。”搞得他有多牵挂人家似的。
大兵又跟曾年说，他们一会儿要去萨拉曼集市玩，文静查过当地的旅游资料，说那边有几个摊位很值得一逛。这回他倒学乖，没问曾年要不要去。几个人收拾完桌上的牌后就准备出发，可文静仍不死心地问曾年真不想去看看？
那眼巴巴的模样，连云彤都有些不忍，于是她开口跟曾年说：“你第一次来塔斯，不去集市逛逛，确实可惜。”
曾年却道：“可我有点累了。”
累！？
云彤的眼皮狠狠抽了一下，在他人目光接踵过来之前倏然侧过身。
大兵掩着一嘴的笑问：“云彤，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去？”
“不了，你们玩得开心就是。我晚上还有工作。”
云彤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了，作势要往配楼方向走去。
大兵又问：“那要不要我们带点吃得回来？”
“刚刚在外面已经吃过快餐。”这回曾年抢在云彤前头回答他，“不过还是麻烦带两杯黑咖啡回来。”
云彤听到，蓦然顿住脚步。她想她的耳朵应该没有出错，曾年刚刚说得是两杯，所以说……这一路上她不愿主动挑明的“请求”，其实某人早有预谋。
真是坏透了。
剩下其他人面面相覤，显然曾年不去集市的目的昭然若揭。
只有大兵一脸不惑：“曾年你喝什么黑咖啡啊？你不喊累嘛！”
后面的“累”字，音调拔得不要太高，惹得一旁的人都没忍住，纷纷笑出声。
大兵仍不在意，夸张地耸着肩膀又问：“那要不要加奶啊？”
云彤看看镇定自若的曾年，又看看装傻充愣的大兵，憋紧嘴角甜蜜的笑意怼上一句：“加奶的还叫黑咖吗？”
在众人轰然而至的哄笑声中，大兵的眼角尴尬地抽搐。他望着云彤速速离去的背影，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她说话了。
落落这时走到文静身边，揽过她的肩头轻声劝慰道：“好了，别难过了，明天我们不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
当曾年再次走进工作室的时候，云彤早已坐在那张宽大的工作桌后面了。
偌大的房间在暮色中渐渐昏暗；西边最后一缕余晖透过落地窗，将软软的光华映进她浅金色的眸子里，一时波光潋滟。
“关门。”
见曾年已到，云彤忽然开口。她将双手自然地放到桌板上，似以一种等候已久的姿态开始故弄玄虚。
曾年挑着眉梢看她一眼，嘴角不禁微勾。照着她的吩咐阖上大门，云彤冷淡疏离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傅曾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
尽管与她相处并不算太久，可曾年似乎已经摸清云彤一些做事、说话的技巧，或者说是——套路。即使这样，他在转身面向她的时候，嘴角噙着的弧度依旧流露出几分玩味。
太恶劣了。
云彤看着脸上并无多少意外的曾年，心口堵着的那道墙更是增厚几分。她轻吸一气，像是在为自己虚张声势，慢慢地开口道：“我承认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而且也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能依着它辨别出其他香气。”
云彤说着就仰起了头。她深深呼吸，凝神静气，很快曾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缭绕鼻端。闻着既干净，又充满野性，像一段隐秘的脉动，让原本索然无味的空间瞬间鲜活起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怪毛病什么时候会结束。”她两手撑着桌板终是站了起来，目光虽然仍旧澄澄，可口吻却泄露出沮丧。
曾年问：“看过医生吗？”
云彤点点头。
曾年：“……”，所以他懂了。
男人的眼中很快闪过一丝狡黠，朝她走近两步后却是故意为难地问：“那可如何是好呢？”
像是一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云彤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满不在乎地告诉他：“我又不是第一个遇到这种问题的人。再说了，也早有人想到了一种解决办法。”
曾年即刻装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云彤说：“十八世纪的巴黎，有一个叫做格雷诺耶的调香天才，有一天他在外面逛街的时候，无意中闻到一个贫民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那是一种不属于任何花香或是草本、他从来没有嗅到过的气味。
格雷诺耶深信如果他能拥有这种气味，就会调制出世界上最美妙的香水。”
说到这里的时候，云彤故意停顿下来。
曾年倒是很快接过她的话，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我身上闻到的是一种同样的、能让你唤起创作欲望、或是截获灵感的气味？”
“可以这么说。”
“但我从来不擦香水。而格雷诺耶遇到的少女，也不会有钱为自己涂抹香水。所以……”曾年忽然眯起眼眸分析起来，“他闻到的可能只是一种——□□的味道。”
云彤一惊，不得不承认眼前男人的聪明。
曾年又带着一种科学研讨式的好奇心，继续问：“那后来呢？”
“后来格雷诺耶为了取得少女身上的体香，不动声色地将她杀了。他脱光少女身上所有的衣服，用刀子划开她腋下的肌肤，取出皮脂下层最富有味道的油脂。”
这其实都是小说《香水》里的情节，云彤却说得煞有其事。她的眼睛一直锁着曾年不放，期待着能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胆怯。
然而曾年只是将眉心拧得微紧，沉默的样子好像只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半晌，他才做出自己的判断——
“难怪人们一开始擦香水是为了掩盖身上的气味。原来是在担心它会成为一种‘罪恶’的香气。”
“没错！”云彤点点头，嘴角却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有谁能保证得了自己身上别样的味道，会让一个调香师成为一个侩子手呢？”
曾年的脸上瞬间露出轻松与了然的微笑，眯着眼睛说：“可如果真是这样，不就好办了吗？”
云彤微怔，再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看到曾年修长的食指正在解开他身上衬衣的第一粒纽扣。
接着，是第二粒、第三粒……
直至他精壮的胸肌，若隐若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
空气忽然变了。
变得妖娆与芬郁，像是风起时椴树花开后的诱人微醺，一丝一丝地渗进她身上每一个毛孔之中。
云彤不自觉地口干舌燥，迅速别过眼：“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不是……”曾年边脱着衬衣边慢悠悠地绕过工作桌，他走到她身前，“不是想犯罪吗？”
云彤霎时语塞。
曾年微微一笑，向前俯下身。
云彤在他瞬间投下的阴影中，恍然像是看到一团更加稠密的香气自他身上升腾起来，如泼墨一般与昏暗的光线交融，汇成一汪清泉，而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条飘浮在池水中的鱼，只要稍稍离开水面就无法呼吸。
唯有心甘情愿地沉溺在他制造的温柔中。
曾年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它轻轻按在胸前。
凉凉的，却仍能感受到掌心之下强而有力的跳动。
云彤紧张地轻舔唇瓣，她不知道如何应付周身轰然而至的情愫。再犹如耳鸣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后，曾年将薄唇贴到她的耳畔。
他轻轻地说：“云彤，你可以的。”
唇中吐露出的气息温暖又坚定，密密匝匝地扑洒在她脸颊上，像施了魔法一般，令云彤的目光忽然不再徘徊。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曾年……”她发出如小猫般嘤咛的声音，像是在挣脱最后一道犹豫的防线，“你真不怕我……”
虚弱的尾音蓦地消失，曾年将吻落到她唇上。一点一点，带着极度的珍惜与宠溺，温和又柔软地辗转。
时间仿佛静止，又仿佛飞逝数亿万年。两人站在原地，久久痴缠。
半晌才稍稍分开一点距离。
云彤发出“咯咯咯”的轻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脱口质问他：“傅曾年，你说这个世界上真得有迷魂药吗？”
曾年想了想，认真得告诉她：“我是做生物医学研究的，迷魂药这种东西，在我的认知里是犯法的，而且也根本不可能存在，但是……”他又刻意停顿，然后重新咬住她的唇角道，“不过迷魂香我敢肯定是有的。”
接着，又是一个温柔交缠的吻。
空气一时寂静，昏暗的光线里，光影如丝线一般缭绕，仿佛要纠缠到天荒地老。
“笃笃笃——”突然一阵礼貌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云彤推了推曾年，勾出嘴角的笑：“一定是那两杯加奶的黑咖啡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大兵谨小慎微的声音果真就从门外传来：“曾年，曾年？”
曾年身体一僵，正要起身，却被云彤一把按住。
云彤说：“还是我去吧。你快把衣服穿起来。”
大兵见是云彤开的门，脸色有些生硬：“没加奶哟。”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云彤“噗嗤”笑出声，然后说了声“谢谢”，刚想关门，门板却被大兵倏地抵住。
“那个……”大兵欲言又止，视线却偷偷往里一扫，恰好窥探到屋中一角。只见一张漂亮的工作桌后面，一个上半身脱得光溜溜的男人正闲闲地靠在那儿。
那人不是曾年，还会是谁！？
大兵心里那个窝囊啊，想他今儿个一定是犯了什么冲，连着两次撞见不该瞧见的东西。还有那个文静，非要他送咖啡的时候提醒曾年明天中午动身去其他地方的事？！
可看现在这情形，曾年明天还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