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九龙回归

    我和大龙回到蓝色星球，下方一条大河龙腾虎跃，气势磅礴。我顺口说出：“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导岍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尚书禹贡》”

    “这里是壶口，当年我跟大禹治水的地方！”霸下的幻影跟上来。他说，“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既修太原，至于岳阳。（同上）”

    大龙在我身后反对：“你们不要说道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呀！”

    我们降落在陡峭的岸边，一股黄色浊流如巨龙翻身，由上方向更低的沟里跌下。沟里飞沫横溢，黄色浊流一头扎进，继而翻转腾出。我们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拉扯，站立不稳。又一股浊流追随而来，带起扑面而来的水汽。霸下趴在河边跃跃欲试说：“你们坐到我背上呀，不远处还有我的家呢！”

    “可不呀，我们怕被洪峰吞没！”大龙话音没落，霸下的幻影纵身跌入，“记着到龙洞来找我玩！”

    河水从上游排排涌来，霸下被浪花淹没。巨大的轰鸣，我们胆颤心惊地后退。浊浪互相拥挤着，推推搡搡，撞向岸边的石壁，在我们脚下堆起白色泡沫怪兽。

    “我们去找霸下玩呀！”我说。下游的河水畅畅快快地向前驰骋，一个大怪物从水中露出幽黑宽大的背。大龙说，“我好像看到了囚牛！从霸下出现时我就在想，他们怎么能跑到那么远的黑色星球，又怎么能跑我们一起回来！”

    我说：“你的记性好差，平行宇宙，中间只隔了一层结界，就像一面球状的镜子，实际上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进入过。”

    “不对呀，紫灵星球，黑色幽灵的平行宇宙应该是我们，那些恶灵万一跟我们一起回来怎么办？”大龙迟疑着说，“地球上会不会落下一颗大陨石。”

    我憋不住正要笑。河中出现一个大漩涡，水流和泡沫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管子吸着，收束成一个圆洞。水花搅动，狻猊毛茸茸的面孔一闪即逝，突然又冲天而起。“我来找你们玩呀！”

    大龙说：“上岸来呀，我们骑着你去找霸下！”

    “还是让我带你们去吧！”

    这时我们才看清，狻猊带起的水柱之中还藏着嘲风。他直接飞身岸边，转眼之间，我和大龙已经在他背上了。

    壶口瀑布下行，河床变宽，如同一卷飞毯从上游铺散开来。水流势力不减，河岸被旋出一个个光溜溜的大坑，有的地方泥土在齐刷刷地跌落。像是有一双神奇的大手，用钢钎把岸边的岩石一块块劈开，扔进滚滚洪流。

    嘲风驮着我们在浪花上空飞行，狻猊在水中嬉戏着追逐。这里才是真正的《九龙图》呀！

    岸边有一处沙滩可以歇脚，嘲风降落，这时才发现我们正对着山崖下一个天然洞穴。狻猊抢在前边进入，里边顿时热闹起来。大龙说：“原来这里就是龙洞呀！”

    “这里本来就是龙洞呀！”一头大乌龟从洞里爬出来，原来是负屃。

    我们随着嘲风进入，霸下又变成驮石碑的大龟，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负屃转身回来，跳到龟背上继续他的工作。这里的霸下却是又一样的感觉，碑座造型古朴，碑体细滑明亮，光可鉴人。负屃挥动粗壮的巨擘，电光火石间，字字有姿，笔笔生动。我们痴迷了，时光流逝也不觉察。看到最后，负屃化做碑柱侧边的图案，他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把碑文装饰得更为典雅秀美。负屃与碑文互相盘绕，仿佛在慢慢蠕动。霸下口中念念有词，碑文正是《尚书禹贡》：“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导岍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

    “我要去龙槽呀，你们谁跟我一起去！”看到蚣蝮出现，我一下子就想起他和鲧治水失败的故事。蚣蝮长着一对犄角，他应该算是虬（qiu）龙。蚣蝮可真冤呀！本来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挡洪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偏偏跟鲧一起受到处罚。

    “你们谁跟我一起去呀！”蚣蝮真的有点傻里傻气，他想去的十里龙槽，也正是他获罪的地方。我和大龙观看碑文，没有人回应。这里洞外琴声响起，我以为是囚牛，传来的却是睚眦的声音：“避水兽（蚣蝮），快走呀，洞里太窄，我们一直在外边等着呢！”

    睚眦说的我们，当然包括囚牛，嘲风驮着我和大龙出了洞口，原来蒲牢趴在夔牛的背上正打瞌睡。

    我们一行在巨浪滔天的河面上前行，十里龙槽在上游，河面越走越窄。嘲风抢在前边，不久只见一个箱形的大峡谷，河水像一条被困住的巨龙，翻转不停。浊浪簇拥着从壶口奔涌下泻，雷声隆隆。龙槽内像是煮开的沸水，当年鲧就是想在这地方把水截住，让蚣蝮横在龙槽上。

    大龙说：“鲧受处罚一点也不冤，这水怎么能截住呀！”

    从上方往下看，黄河两岸像是一张平展的大床，只是突然凹下去的一条深沟。

    龙槽往下，谷底突然变得开阔，形成一个大喇叭口。在龙槽里受到委曲的洪水猛兽突然得到释放，像奔马一样冲撞，轰然而下。

    嘲风降落在岸边，大龙回头看，吓了一跳，身后有十头神态各异的老龙。

    “我一直没看到你呀！”大龙跟离他最近的螭龙说。我替螭龙回答，“他的前身就是守候这堤岸的一条大壁虎。”

    螭龙一害羞，跳到河水里去。朝风把我们放到岸上，“我去跟他玩一会儿呀！”

    “我也来找你们玩呀！”狴犴出现在身后，声如雷鸣。我这时才想明白，龙生九子，这是要在壶口大聚会呀！

    九条龙，是不是九条已经不重要。

    囚牛庞大的身形浮现在激流中，他把浪花做琴，铿锵有声。蒲牢在他身边或沉或浮，声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睚眦和狴犴缠斗在一起，冲撞着向前奔跑。霸下和负屃在水下一闪即逝，他们庞大灵动的身躯，把狭窄的龙槽简直要翻转过来。巨大的水流被他们分解成一头头小兽，有的钻石觅缝，汩汩如泉；有的爬上岸边，潺潺成溪；水花泛起，水柱冲天，亮晶晶的如丝如缕——

    嘲风在半空里舞动，狻猊跑到他头顶吞烟吐雾，螭吻挤在其中，大嘴撕咬升腾起的水花——

    大龙突然说：“我明白了，这里原本就是他们的家。梦里那个老头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带他们回家。”

    我说：“真正的龙是我们脚下这条河，你看他博大宽厚，刚柔相济，奔涌向前，不管前方有多曲折，也难以阻挡其勇往直前的个性。这条河博大包容，遇强则强，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龙抢过来说：“原来《九龙图》就是这条河图，龙生九子，他们在这条大河里不断地挑战自己，成长自己，虺龙五百年化为蛟，蛟龙千年化为真龙，真龙五百年为角龙，再过千年为应龙。”

    “我们两个也是龙呢！找他们玩呀！”

    我和大龙的身体升腾起来，在半空里不停地扭转腾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