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幻少年

    我的故事可能要长过你的生命，无法全部展开。因为我的记忆里储藏了地球生命文明的所有信息，甚至包括整个宇宙。

    实际说来并不复杂。就像你知道了“鸡生蛋、蛋生鸡”，万物一理。宇宙就是从一颗“蛋”开始，我的故事要从一个叫做“龙”的少年开始。当然，这颗蛋并非你所能理解的“蛋”。表面上看就那么简单！千万不要试图刨根问底，这是人类的通病。

    打开我，你就进入了我的记忆。记忆是一座迷宫，我并没有掌握解读的要领。只能领着你在我脑子里乱撞。这有点像猪八戒撞天昏，撞到哪儿说哪儿。

    时间上，那是一幅长达五亿年的残缺画卷，完整的画卷比这长十倍还多，散失在宇宙的记忆里。空间上，你可以借助《清明上河图》来想像一下，其中的每一间房屋入口，都是一个故事通道，每一个小人的背后都代表一幅历史长卷。

    我只是在试图打开我自己。

    我之所以提起这幅图，是因为我是要寻找一幅《九龙图》。《清明上河图》是《九龙图》的隐喻，由心怀谄媚的文人炮制。隐喻这个词并不确切，我无法具体表达。

    铺垫到此结束，我和大龙着急进入呢！

    我是一只白狐，我的梦里有一条白龙。其实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一只白狐，梦里我是一个狐形的白色光斑。梦里我认定是一只白狐，白狐的梦里有一条白龙，后来长成一个叫“大龙”的少年。

    我虚无缥缈，我变换无形。我无法把握时间，也不能确定所在的空间，我在精神的梦里奔跑。我在梦里掐指一算，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13岁的少年。其实这个过程还有点小复杂，因为我是一个灵体，在虚无的空间里首先发现一个白色的影子。龙呀，我来找你！

    白龙喜欢追火车，在我的梦里追火车。我的梦充满虚幻，白龙的梦是真实的。我在虚拟的现实中降落，却无法找到自己的实体。

    这里的火车可不是说高铁。在我实体生命的最初记忆里，火车跑得比马快不了多少。我也并非一次进入生命记忆的通道。白龙最喜欢追那种绿皮火车，越古老的那种越有趣！哐当当，哐当当，一路追赶。

    就像追赶久远的历史。我进入白龙的记忆通道，无数次前生记忆的画面呈现，一闪而逝，无法讲述。

    白龙在大龙的梦魇里。我不知道很久以前有多久，梦境很清晰，脑子里一片混沌。时间，空间，全都琢磨不定。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火车头像一条疲惫不堪的老牛，拖着长长的一列车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从早到晚不停地奔跑。

    白龙喜欢穿白袍子，变幻莫测的庞大身躯，骑到火车头上，感觉自己像个伟大的骑手。快跑呀！驾，驾——

    火车头拖着一节节绿色的车厢，像极了一条绿色的大长虫。长虫是龙的隐喻。车窗像是长虫的鳞片，车厢里乘坐着各色人等，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这个新奇的世界。那时的人们，很少有机会坐火车。他们坐在火车里，感觉比坐在龙的肚子里还梦幻。

    我好像是骑在白龙的身上臆想，感觉也很爽。这里是说我的灵，或者说是龙的气。“龙”集各种动物的形象于一体，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       “龙”并不是某种具体动物，取自于自然界的真实存在，化身为一个族群的象征。

    白龙骑在火车上，曾经听到车厢里一个小孩子跟他妈妈说：“火车趴在地上都有这么高大，它要是站起来，是不是比天还高呀！”很多乘客听了，跟着一起哄笑。

    这些人真没见过大世面！

    白龙是大龙的一个梦境。在我的梦境里，白龙变成一个懵懂少年，智商有点偏低。他说：“火车要是能直立起来，大步向前，那得有多快呀！”

    就是这时，我发现白龙在大龙的梦里。

    白龙更向往远方，追着火车看到许多美丽风景。他追火车追累了，就跑到云朵上歇息。在云朵上面，他认识了青龙，一个失散多年的好兄弟。

    我很害怕。白龙不认识青龙，我认识，那是经过伪装的死神。可是我不能说破天机。做为灵类，我们有很多忌讳，大概有三千六百个词语禁止使用。

    自古以来，人类把灵魂当成一个十分高大上的词语。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上帝手中一颗虚无的种子，比一个肥皂泡还弱不禁风。

    白龙在往云朵上跑的时候，才注意到铁路边有个少年。当然是在他的梦里。少年骑了一匹白马，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就为看火车。

    我想那个少年也许是白龙的影子，也许是我的影子。白龙和少年经常同时出现在我的梦里。

    少年没有什么挑剔，他看那种绿皮火车，也看那种装满货物的黑皮火车。绿皮火车里有时会响起婉转的音乐，有时会发出那种无比粗犷的吼叫。振聋发聩。少年想，应该是传说中的龙才能发出那样的声音吧！

    黑皮火车更长，最多有五十节，其实比那还多一倍，少年数不过来，有时数花了眼。少年出生在地旷人稀的草原上，那里更适合龙的腾挪变换。

    美丽的黄昏，少年看着长长的火车徐徐地前进，幻想着把自己带往很远的地方。如银的月色铺开在梦里，少年骑上了白龙。

    白龙的梦境里有青龙。青龙从小就很懒，从来不愿意到处跑，不过它更愿意爬高。青龙的家住在发电厂的大烟囱里，傍晚时分看得最清晰。大烟囱吐着一股又一股发亮的火星，冲破黑暗，努力地向着高空攀登。大龙不知道青龙是死神的影子。

    我要去摘星星！青龙向上爬呀，爬呀，慢慢就消失在夜空里。

    只有我知道，青龙至少有一万个化身，地球上所有烟囱都是青龙的家。而白龙的家在云朵之上，他只是愿意骑火车玩。

    不管青龙白龙，它们都有很长的尾巴。比较而言，青龙的尾巴更显眼。他是个淘气的家伙，经常搞一些恶作剧。风和日丽的日子，青龙把它的尾巴当画笔，在天空随意涂抹，这让我想到了那个画《九龙图》的陈容。本来洁净无比的蓝色天空，被它搞得灰突突。漆黑的夜幕下，青龙有时还会喷出火红的舌头，像恶魔一样吞噬天上的星星。这是死神的本性。

    我最初的梦境。蓝天白云下，一个放羊的少年看着天空发呆，白马在旁边悠闲地吃草。正是那个看火车的孩子。

    少年的家就在几十里外的一座毡房里，他每次骑着马来看火车，要在草原上驰骋很长时间。少年讨厌青龙。青龙把巨大的身影铺在草原上，把他家的牛羊吓跑。青龙的影子里有一种很怪的味道，牛羊不喜欢，少年也不喜欢。青龙的影子像一把淬了毒的剑，小草慢慢枯萎了，花儿也不再鲜艳，时间一久，那片草原就成了荒漠。

    毡房附近还有一条弯曲的小河，青龙骑在小河上，小河就一点点萎缩，身子瘦得还没有一匹马宽。以前的河水很清澈，少年坐在河边看水里的白云，像他家的羊群在洗澡呢！自从有了青龙，那水就越来越混浊，直到消失不见。

    少年讨厌青龙，不是一般的讨厌。

    我也讨厌青龙，可是我逃不出那个梦境的束缚。我知道那是个梦魇。

    少年很有野心，他想做驯龙手。做驯龙手可不容易，要学习大量有关龙的知识。不管是青龙白龙，要知道它们的脾气秉性，才能驯服它们。

    少年给自己起名叫大龙。我找《九龙图》，就是为了给大龙传授龙的知识，唤醒他。

    大龙刻苦学习之余，经常跑到铁路边看火车，他总是喜欢离铁路很近，以此来挑战自己的胆量。在他眼里，火车是庞然大物，是一头巨兽。火车从远处奔跑而来，轰隆隆的声音像爆炸，震得耳鼓隐隐作痛。好刺激呀！大龙对着火车兴奋地大喊大叫。火车风驰电掣，像一只发疯的豹子从身边跑过。

    大龙发现了白龙身后还隐藏着灰龙，灰龙是青龙的表弟，他出现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刺鼻气味。那一刻大龙疯狂地想，我要骑上去，把他们全都变成白龙！这个世界要是只有白龙多好呀！

    我讨厌梦里那种难闻的气味，可是我有点喜欢那个单纯的少年。我甚至想成为那个少年，因为他比我真实。

    因为驯龙的梦想，大龙刻苦学习，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成绩优异，大学毕业后又接着读研。多年以后，大龙成为环保科学家，和他的伙伴们，把燃煤机车改造成电力机车，把发电厂的大烟囱加了特殊的过滤装置。

    当然，这是大龙的幻梦。关于大龙学习的事，我一点也不晓得，他们自己跑进我的梦里。

    青龙和白龙长大了，也变得懂事了，他们为人类行云布雨。今年南方大旱了，我们快点去呀！大龙穿着特制的工作服，坐在实验室里操控它们。

    少年最终驯服了青龙和白龙。这是那个孩子的臆想。臆想随风飘散，让我当一枚花瓣收集起来。一粒光斑，舒服地躺在花瓣上倘佯，那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