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霍云婉回门
霍府。
今日霍云婉回门,早有大管事田嬷嬷领着一些体面的奴仆在府门外候着了。
田嬷嬷见她家小姐大老远地步行着就来了,忙撑起一把黄罗伞,急走过去迎接,“哎呦,我的小姐呐,这大热天的,怎么徒步就来了,”说着又嗔怪了彩烟、彩霞一句,“两个姑娘也是,不知道给小姐打把伞。”
霍云婉眉眼弯笑,田嬷嬷是她的乳娘,自小情意就深厚,霍云婉小时候调皮,一闯祸事就往田嬷嬷身后躲,田嬷嬷就如老鹰护小鸡似地跟拿着鞭子的霍母周旋。
现在想想,真是难以忘记的童年回忆。
“嬷嬷,你自己遮吧,我晒晒不碍事。”霍云婉调皮地将黄罗伞一推,脚步轻快地跑去了霍府。
田嬷嬷看她这无拘无束的老样子,宠溺地笑了笑。
不管她是国公府的少夫人还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回到家,霍云婉总是还跟小女孩似的。
“欢迎小姐回府!”守在府门的奴仆们都笑着开口道。
“都起来,我给你们带了点小礼物,找她们俩要去。”霍云婉朝身后示意。
奴仆们喜笑颜开,“谢大小姐!”
彩烟跟彩霞还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想起刚刚街上的那一幕,就替她们家小姐憋屈,这世子放着二八佳人不要,怎么会恋上了白氏?
还是纯粹在跟她家小姐赌气呢?
田嬷嬷看这两个丫头愣神,觉察出一些不寻常,过去轻捶了一下,“你俩咋了,心不在焉地,小姐可在国公府受委屈了?”
彩烟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公府里没人敢欺负小姐,就是世子…”
彩霞怕彩烟给捅出不该说的话,忙接道:“世子待小姐,还是老样子,心里那个结没解。”
田嬷嬷喟叹一声,对这事,她也无能为力,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霍云婉身边,“行吧,你们仔细照顾着,如果有什么事,一定回府来报!咱们霍家永远是小姐的底气和依仗!”
彩烟跟彩霞这才舒展眉眼,“是,放心吧嬷嬷。”
这霍家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虽没有国公府名头大,但却是握有实权的。
霍云婉的父亲本是盐运使官家的独子,自幼天赋异禀,读书做学问信手拈来,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状元,后来官至太子太傅。
母亲是北平侯府独女,在燕州一带有句话形容她,“静可参禅讲经,动可披挂杀敌”,早年霍母就是看中了霍父的潜力,便借着娘家的关系为他铺平康庄大道,辅佐他走到今天的地位。
两人成婚当日,霍父许诺终生不纳妾,奉行一夫一妻制,他也做到了。
霍云婉一直觉得她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佳偶。
进了内院上房,霍母坐在一个装有两个木轮的椅子上,一腿支持在脚踏上,另一条腿因早年征战时废掉了。
霍云婉行完礼,看到霍母坐的这个轮椅,表情微惊,却故意问:“娘亲,这是什么物件,看着可方便你了。”
“这是你哥哥前几日钻研出来的,你看,是不是挺方便?”
霍母拨动两个轮子,在女儿面前得意地演示了一番,霍云婉见母亲在这屋里可以随意走动,感叹其做工精巧。
只是古人里能有这般想法的,怕不是……
霍云婉试探着问霍母:“娘亲,这个真是哥哥一人钻研出来的法子?”
霍母没有多想,点头称是。
霍云婉狐疑了几秒,沉吟道:“哥哥聪慧又心细,不似女儿腹内草莽。”
霍母笑嗔了一句,“不必妄自菲薄,我的儿女都是好的。”
霍母说这话时,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她的儿子凭自己本事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大女儿霍云婉被封为辅国女将,更是给她长了脸;小女儿如今虽还小,也是一身的灵气,能文能武,上京的公子排着队等她成年。
母女俩闲聊间,早有身边的嬷嬷安排了霍云婉最爱吃的点心。
霍云婉平日注重身材管理,不再捡那些甜腻的点心,就抓了把松子穰吃。
“你在公府可好,你婆母、太婆婆待你怎么样?”
“都好,婆母待我如常。”
霍母捻着手里的佛珠,知道世子昨日平安回府,少不得问他两句情况,霍云婉语气淡淡地应着。
“这都两年了,你们还在冷战?”
霍母早年雷厉风行的性子,如今上了年纪,收敛了脾性,只想自己的儿女过得好。
见这些日子,霍云婉回门,从来只字不提世子,便有些担心两人以后的日子。
霍云婉稀松平常的语气,“他不肯原谅我,这两年我也解释倦了,无所谓了。”
霍母手里捻转的佛珠一顿,神色有些迷惘,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回忆里的哀思,“盈盈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霍府跟国公府一向交好,霍母跟陆母也曾是手帕交,陆母的嫡女陆盈盈更是喜欢同霍母亲近,还被认作了干女儿。
霍云婉跟陆盈盈的剑法武功都是霍母教授的。
两年前那场征讨奎南国的战役,两军在鹿山寨相持不下,眼看我军弹尽粮绝,陆盈盈便亲率一支军队引开了敌军,才给了霍云婉逆风翻盘的机会。
只是,她终究没有同霍云婉一起班师回朝。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场上从来没有全身而退的军队。
当年陆盈盈偷溜进军队被发现的那日,霍云婉本想赶她回去,可少女坚定的眼眸说服了她。
“我不想整日闷在内宅里,如今有上阵杀敌、护我山河的机会,怎么肯放过,婉姐姐,让我跟着你,咱们一起并肩作战。”
可这终究成了霍云婉一生的憾事。
连霍母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教陆盈盈武功。
陆母因为这事跟霍母几乎不再往来,但她并没有因丧女之痛而谴责霍云婉这个儿媳。
只有陆祁宸,抓住这事不放:“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的,要护盈盈周全,你就这么践行诺言的!你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回来!她是你我至亲的人!”
那些如针尖的话语,霍云婉听了两年。
霍母看着女儿神情惘然的样子,沉吟道:“你跟世子关系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长策,得想个办法才是。”
霍云婉眨眼,声音稳重:“缘起缘落,天命所归,我以后的人生,离了情爱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