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偌大的庭院里是涌动的人群。
无数穿着仆从服饰的男男女女手持武器在院子中不停的追赶着。
“抓住它，快！”
“在哪里，快抓那只妖怪……”
“哪里，哪里，跑哪里去了……”
…………
一只通体雪白，只有手臂般大小的小犬正在院子中慌不择路的逃窜着。
它眼中满是惊恐，凭借着较小的身躯，险险的避开伸来的手和棍子。
它看着不远处的大门，眼睛微微发亮，猛的朝那里跑去。
快了，只要逃出那扇门，就能离开这里了……
周围的人群察觉出了它的意图。
一只棍子猛地截住了它的去路，狠狠的砸在了它柔软的腹部。
“嗷——”
小犬发出凄厉哀嚎声，蜷缩着身体，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腹部剧烈的疼痛袭来，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它昏昏沉沉的有些分不清状况。
只感觉有人拎着尾巴，将它提到了一个人面前。
“少主，小的把它抓到了。”
“哼，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还能叫一只连妖力都没有修炼出来的小兽跑了？”
小犬费力的睁开迷蒙的双眼，就撞进了一双森冷阴鸷的目光。
他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眸，冷嗤了一声，眼神似在把玩猎物:“没想到，这只妖怪的眼睛还是蓝色的……还真是特别。”
欣赏了一下后，他眼神扫过面前低着头，瑟瑟发抖的下人，挥了挥手，冷声说道:“将它锁回去吧。”
他转身间，一句话传来:“顺便，再给它加大点剂量……”
小犬闻言顿时清醒了过来，眼中满是恐惧，猛地一个侧身咬在了抓着的仆从手上。
“啊——”
仆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下意识将它甩了出去。
小犬重重的摔在地上，呼吸都有些费力，幽蓝色的眸子中满是血性。
它没有喘息的机会，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向外跑去。
众人惊讶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在门几步远时，一只脚踹在了它的肚子上，将它整个踹飞了出去。
小犬口中发出阵阵呜咽，再没了挣扎的力气，眼睁睁看着立在门口处的身影缓缓向它走来。
宛若地狱的阎罗，每一步都踩在它的心尖上。
少主冷然又愤怒的看着它:“想跑……”
他从仆从手中拿过木棍，手中用力摁下，木棍的一端狠狠碾在了它的尾巴上。
“嗷——”
“你记住了，这就是你反抗的代价。”
少主又碾了几下，看着地上的小兽猛张着嘴巴，却痛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满意的收回了手。
他随意的丢掉木棍，对周围人招招手:“带走。”
它眼睛睁开一条缝，最后看了一眼袭来的人群，便彻底晕了过去。
等它再醒来时，又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熟悉是因为它在这里待了一天，陌生是因为它之前不住在这里。
它之前住在一个人类的村庄里，和一个小孩一起生活。
但不知为何就来了这里……
阴暗又宽敞的屋子里，空荡却又华贵。
它四肢被套上了锁链，锁在屋子里的一角。
光滑的地板和墙板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划痕，突兀又狰狞，和整个屋子格格不入。
它醒来时就见两个仆从围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碗用符纸化作的水。
他们强硬的掰开它的嘴，捏着它弱小而又伤痕累累的身体，强硬的给它灌了下去。
碗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仆从们眼中满是对妖怪的嫌恶，一脸晦气的离开了这里。
它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白色的皮毛被濡湿。
灼烧的痛感从胸口处遍布四肢百骸，仿佛有一把火烧遍全身。
伤口的痛处和符水的痛感一同袭来，它一时分不清哪个更痛一些，只能无助而又痛苦的用爪子挠着地板，发出艰难的喘息。
漆黑的夜格外漫长，好像永远也过不去般。
画面一转，是布置精美的会客厅。
它皮毛依旧雪白，光滑透亮。
少主将它抱在怀中，手轻柔的抚摸着它的身躯，面容温文尔雅，静静的听着家臣汇报着城镇的发展，以及战争的输赢。
“旱灾又严重了，百姓们颗粒无收，交不上贡粮了……”
“这次攻打别国的战争倒是赢了，可是死的人太多了，妖怪们吃了那些尸体，成长的越发厉害了……”
“百姓们被妖怪们骚扰的苦不堪言啊！少主……”
听着这一个个坏消息传来，少主的面容依旧如常，仿佛尽在掌握一般，安抚着那些家臣慌乱的心。
可被掩盖在袖袍下的手死死的拽着它的皮毛，折磨着它的四肢。
它咬紧牙关，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因为它知道，但凡发出一丝声响，让那些人察觉到，等待它的就是比以往痛苦百倍的折磨。
将所有的愤怒和仇恨发泄完后，看着被调教的乖巧的小兽，他眼中闪过满意。
转头处理着国家的事务。
“干旱不用管，这次打仗获得物资可以分发下去，暂时让他们顶一阵，但下个月，他们都必须都要交贡粮……”
这活计派下来家臣有些为难:“可是干旱那么严重，不是一个月就能解决并长出庄稼的……”
“若是交不上该怎么办？”
少主瞥了他一眼，一副善解人意又好说话的模样:“若是交不上就去充军吧，正好军队里管饭，也解决了他们吃不饭的问题。”
家臣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怪罪他就行，点头应道:“是是是，少主好谋算。”
“那，那些妖怪……”
少主扬起虚伪的脸:“既然军队都扩展了，扩展的人就守在那些村子附近，杀妖保卫村民吧。”
“我想他们也应该会很乐意的。”
他随意的说道:“总之不要让那些妖怪妨碍到我们的军队就行。”
家臣们依言退了下去，偌大的会客厅变得空荡荡的，令人感到一阵窒息。
他揪着小兽的耳朵，上下拧着，声音带着沉沉的恨意:“你说你们妖怪多可恨啊……”
“吃人，杀人，为人类带来了多大的灾害。可偏偏还有着令人羡慕的力量……”
他看着被折磨的不敢反抗的小兽，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不过很可惜，你没有。所以，就只能在我的手中苟延残喘，被我玩弄……”
四肢百骸传来的痛苦仿佛刻进了灵魂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绫雪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息。
脑海中还定格那宛若梦魇的一幕，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窗外是漆黑的夜，明月缠绕着星星，化作一片璀璨的星河。
周围依旧寂静一片，却不再是那个封闭压抑的屋子。
清凉的风吹来，绫雪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站起身，随意的披着一件衣衫走到了长廊外坐下。
脑海中回响起那个恶心的人所说的话，她嘲讽的勾了勾唇。
妖怪给他们带来了灾害……
将一切愤怒和仇恨都加注在了妖怪身上，却丝毫不提自己因为那蓬勃的野心，攻城掠地，又给别人带来了多少杀戮和悲剧。
难道没有妖怪，这鲜血就可以停止流淌了吗？
呵，还真是虚伪。
绫雪靠在柱子上，面容有些疲惫，这些事过去几百年了……
早已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她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些？
“你怎么会懂我这种想努力变强，却遍寻无路的痛苦……”
“只有强大了，才没有人敢欺辱你，才能活着……”
白日里蛮骨的话突兀的出现。
绫雪默了一瞬，垂着眸子，有些凄凉。
她怎么会不懂……
日日被灌着符水，修炼不了一丝妖力，没有力量的痛苦。
谁又比谁惨呢？
想起自己放过了那个嚣张又讨人厌的人类，绫雪闭上了眼，面容沉静。
她也想，也在努力的活着。
可那时候，又有谁放过她呢？
有些后悔了，或许不该放过那个恶心的人类。
她怎么就心软了呢。
……算了，放就放了吧。
……
若换作是奈落，他的手段一定比她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