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四幕 善良可怜的天使
十天前。
走廊尽头的屋子内。
阮溪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蹲在地上的女孩。
她轻轻帮她穿上袜子，然后撑开鞋子套在脚上，最后还帮她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姐姐，我可以自己来的。”
“说什么傻话呢，姐姐在，还有什么必须得你自己做的事吗？”
“可是……”
“乖乖的。”陆蔓抬头一笑，犹如满目星辰照耀着阮溪。
“好吧。”阮溪表面上别扭地像是被逼着就范，内心里却阴暗地无比欣喜。
她短暂的人生里，只遇到一个陆蔓是全心全意对她好的。
她是爸妈丢掉的垃圾，是李蕊对放弃学业的寄托，是院长对外的奖章。
可只有在陆小鱼这里，她是活生生的人。
她是她精心呵护的宝贝。
陆小鱼就像是孤儿院的一个小天使，从小就照顾着孤儿院的孩子们。
从阮溪有记忆起，她就待在了孤儿院，老师们都和她说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她的爸爸妈妈扔掉了她。
孤儿院才是她的新家，这里没有人会嫌弃她。
但只有陆小鱼会悄悄地告诉她，我们不为谁而来，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天使，爸爸妈妈有没有都无所谓，孤儿院的老师在不在乎也无所谓，只要自己爱自己就好了。
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三岁那年被打断腿，孤儿院为了惩罚阮溪，故意没有给她治疗，让她的骨头长时间的断裂错位。
她一个人，小小的，蜷缩成一团，在禁闭室里哭得昏天黑地。
但没有老师在意。
只有陆小鱼，冒着被老师警卫发现的风险，在半夜给她送食物，悄悄地哄她睡觉。
“姐姐，我，我好疼……”
“小溪乖，乖小溪，忍一忍，姐姐陪着你，姐姐一定会让你活下来的。”陆小鱼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都觉得没有作用的安慰，咬着牙不让哭声宣泄。
她得坚强，得想办法把小溪救出来。
小溪才三岁，三岁啊。
她才刚在这个世上三年，她还有好多好多没有体验。
第二天，天亮了。
黑屋子的噩梦终于结束，但阮溪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过自那以后，陆小鱼就真的把阮溪当成了自己亲妹妹一样。
她一直在后悔，如果那天开放日她守在阮溪身边，是不是阮溪就不会被其他孩子欺负，如果没有被欺负，她就不会慌不择路地跑到前厅。
不会被记者拍到，也就不会被生生地打断腿……
陆小鱼越想越愧疚，她知道在这样凄惨的环境里，每个人的命运注定都不会变好，但她怀里抱着小小的孩童，已经哭晕了过去。
一周过去，阮溪的腿彻底没有了知觉。
陆小鱼想起她和院长做的交易。
说实话院长居然还给她谈判的条件，真是让她惊讶。
那么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居然还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虽然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今天是你十岁生日，猜猜姐姐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孤儿院的孩子们一直被关在这里，吃穿用度都是孤儿院统一配置，根本没有自己的零花钱可以支配。
所以面对陆小鱼的问题，阮溪并没有抱很大的期待。
再说了，她只要陆小鱼陪着她就好了，礼物什么的不重要。
就算孤儿院是个荒诞的地狱，但是陆小鱼在，阮溪就能忍受。
“好啦，你肯定猜不到，”陆小鱼甜甜地笑出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
刻意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走近，陆小鱼眼神神秘地瞥向阮溪，“是我自己偷偷做的，不许不喜欢哦。”
一字一句，陆小鱼说得话吊足了阮溪的胃口。
“到底什么嘛。”不管姐姐送什么，好不好看，用不用得上都无所谓，她一定会喜欢的。
“当当！”
一条色彩斑斓的毛毯被陆小鱼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来，上面好像织了一个简单而丑陋的小鸟。
阮溪不确定，因为真的很难辨认。
毛毯边缘的收线很毛糙，参差不齐的，但阮溪觉得恰到好处，正好彰显了这条毛毯的独特。
阮溪伸手接过，细细地摩挲着毛毯的纹路。
这是姐姐亲手织的，是她得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以往她的生日，只有姐姐偷偷去求厨房给她做一个简单的蛋糕。
那个蛋糕只有一层蛋糕胚，上面覆盖了小小的一块奶油。
没有蜡烛，姐姐就让她对着月亮许愿，然后轻声问她：“小溪，愿望许完了吗？”
“嗯，我许的是……”
“诶诶诶——不能说！”
然后兜头罩下来一个巨大的被子，“哈哈哈，现在蜡烛熄灭喽，小溪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她和姐姐笼罩在黑暗中，在小小的被子里抱团取暖。
她很怕黑，自从三岁被关了一周以后，她就有了心理阴影，她不能待在漆黑的狭小空间，她会不自觉地产生窒息感。
但这些姐姐都不知道。
因为在她的身边，小溪是正常的，小溪是安全的。
她这辈子，有姐姐陪着已经足够了。
可姐姐不应该是这样，她不应该一辈子被困死在这里，她应该有爱她的家人，每天清晨穿着漂亮的衣服去上学，有开朗的一大帮朋友……
所以她的愿望就是这个。
让姐姐过上正常的生活。
她希望姐姐能一直陪着她，可她更希望姐姐能幸福。
姐姐说她的愿望会实现的，那就一定会。
因为姐姐从来不会骗她。
深夜雷雨滚滚。
躺在床上，陆小鱼没有睡意，“小溪，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呢？”
“没想过……”阮溪紧了紧被子，闭着眼睛，无波无澜地继续说道:“我们在孤儿院是长不大的。”
阮溪才十岁，但她读过的书和报纸很多。
她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地方，有太多的孩子是没有机会长大的。
在孤儿院里，只有看似懵懂纯真的孩子才能勾起人的同情，才能作为罪恶的交易品。
长大了，就没用了。
她早就认命了。
陆小鱼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小溪要想一想呀，姐姐想看着你长大，你长大后一定很漂亮，姐姐很喜欢漂亮的女孩子的。满足一下姐姐的好奇心嘛～”
她看着阮溪瘦小的肩背，在心里默默发誓，她要再努力一点，小溪就可以顺利长大了。
“喜欢漂亮的人就多去照镜子，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更好看的，所以不要好奇。”
“诶呀！”陆小鱼假装娇娇地发出一声不满，“就算是你这么说，姐姐也是会害羞的啦。”
“睡吧。雷电已经停了，不要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