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选择了C（二）
“不杀人？”
克莱尔歪着头，对这番难以置信的话语表示怀疑。
明明之前还特意跟踪她，把她抓起来做奇怪的实验，现在却说是不杀主义者？
这逻辑未免也太跳跃了吧，她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关联性。
“您该不会是因为让他给跑了，所以才找借口吧？”
“当然不是……”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认真的。”
“诶诶诶……？”
克莱尔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仿佛在说“大叔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
与其说只是这次提高了音量，不如说她在艾登面前总是习惯性地用这种语气说话。
“所以说，就算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也不会杀人吗？”
“是的，没错。”
“那他岂不是更危险了……？”
“呃……”
仔细想想，克莱尔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不，应该说她的想法更加现实。
如果ld进行的每一次实验都伴随着流血事件，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因为失误而夺走无辜npc，甚至是玩家的性命。
‘不，还是有点不一样。’
然而，艾登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就像有时仅仅凭借一些拼凑起来的线索，就能推断出事情的真相一样，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确信。
“你还记得吗，在玩家数量增加到128人之前，有多少玩家因为死亡而消失？”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艾登抛出了一个问题。克莱尔微微抬起头，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
“嗯……当时显示的是27人，也就是说死了三个？其中一个是玩家杀死的，另外两个是……对。”
“我们没有亲眼目睹任何其他玩家的死亡。”
“也对，如果有人死了，大叔你肯定会有所察觉。”
克莱尔似乎认同了艾登的说法。
至少她的表情没有之前那么凝重了。
虽然无法完全排除无辜npc被杀害的可能性，但至少ld没有杀人的意图，这一点应该是真的。
仅仅是没有杀人的意图而已。
“我突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没有直接杀人？而是把人抓起来，做各种各样的实验……”
“啊？”
“说不定他偷偷摸摸地把人带到地下深处，那里关押着很多实验对象……！”
看着克莱尔兴奋地描述着自己脑补的画面，艾登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虽然他知道克莱尔是认真的，但这种话题实在让他难以接话。
“大叔？”
“你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是从哪里看来的？”
“……书上？”
“你平时到底都在看些什么书啊？”
“比如，进行人体实验的邪恶魔法师之类的……”
不出所料。这孩子平时到底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书啊？
“那些都是杜撰的，别整天胡思乱想了。”
“哦……”
“专心点。”
“好、好的……”
被艾登轻轻训斥了一句，克莱尔低下头，小声地回应道。
虽然很想再确认一遍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但艾登还是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切，于是他重新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虽然你的想法有些离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过，我认为他并没有这么做。”
“唔……为什么？”
“如果他真的想做人体实验，就不会放过那些玩家了。”
艾登接着解释道：
“ld这个玩家是和哈塞尔霍夫同一批进入游戏的。在那之后，他就没有机会接触到其他玩家了。”
“就是说一周前？”
“没错。从他一直强调自己是被卷入其中，以及自身发生了某种变化的说法来看，他很可能和塞菲拉一样，察觉到了某种异常，而‘实验’就是他为了弄清真相而采取的手段。”
“虽然玩家之间可以交流，但同一个世界只能存在一个玩家……”
克莱尔复述着从艾登那里听到的信息。
虽然这只是为了向npc解释“玩家”的概念，而刻意扭曲后的信息，但也足以让艾登了解到玩家们所面临的混乱局面。
“所以，玩家们应该都把彼此视为陌生人。虽然可能会产生一些同理心，但最多也就是把对方当成同乡而已。”
“这比喻还真是现实……”
“总之，如果他对毫无感情的陌生人进行实验，你觉得他会先做什么？”
“嗯……”
克莱尔开动脑筋，试图从她看过的书中寻找答案。
“既然他们都是玩家……那他应该会先确认对方是否和自己完全相同吧？”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但我认为他会先确认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
“比如，杀死玩家后会获得怎样的‘经验’，以及死亡后的玩家会何去何从。”
听到这句话，克莱尔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
“您、您说什么……？”
“你不觉得很有可能吗？尤其是在玩家之间可以互相残杀，并以此变强的情况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虽然艾登的话不一定正确，但也并非没有可能。
对于第一次接触到其他玩家的ld来说，“玩家之间的杀戮”同样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反正除了自己之外，还有29个玩家，就算杀掉一两个来确认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ld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他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就说明他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别人。所以您才说他是‘不杀主义者’吗？”
“是的……这只是我的猜测。”
ld并没有伤害克莱尔，甚至连一点皮肉伤都没有留下。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就说明ld给自己定下了一些特殊的规矩。
比如“不杀重要目标”之类的模糊概念。
“……这算什么不杀主义啊，真是让人不爽。”
与艾登不同，克莱尔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语气也变得平静而冰冷。
难道只要没有夺走性命，就可以随意割掉别人的舌头，在别人的手臂上乱砍乱划吗？
克莱尔多么希望ld的行为背后，存在着其他更伟大的理由。
“那您打算怎么办？虽然他确实没有杀人，但这反而更危险吧？”
“我认为还有观察的必要。”
“观察，观察……您是认真的吗？”
克莱尔直勾勾地盯着艾登，眼神中充满了不满。
她很想直接发火，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脸上写满了失望。
她显然对“观察”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观察之后呢？您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尝试说服他。我知道他是一个追逐乐趣的人，如果能找到共同利益，或许可以和他达成某种协议……”
“您凭什么认为他会答应？”
克莱尔将艾登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
那些突然出现，隐藏在人群之中，利用自身的能力和知识，将世界视为玩物的异乡人。
玩家。
虽然从种族上来说，他们也是人类，而且并非所有玩家都毫无道德底线，但他们不需要遵守任何法律和规则，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行动。
他们感觉不到痛苦。
他们像普通人一样拥有情感，却不会感到良心的谴责。
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出任何残忍的事情，而且强大到足以颠覆常人的认知。
他们就像天真的孩童，因为纯粹而疯狂，但并非无法控制。
正是这种难以捉摸的特性，让艾登犹豫不决。
克莱尔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您一直在说好听的，但我知道，您根本就不相信塞菲拉，对吧？”
“……”
“而且，在所有玩家中，您唯一稍微有点信任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不是吗？”
塞菲拉，塞菲拉，塞菲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不像名字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
这也很正常。
毕竟她是第一个与艾登接触的玩家，虽然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但她一直对艾登表现出友好的态度。
‘虽然她的行为总是让人难以捉摸。’
但艾登依然无法完全信任塞菲拉，也无法完全信任玩家这个群体。
他对塞菲拉的态度十分微妙，既没有完全信任，也没有完全排斥。
“连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完全信任，难道您要一直把宝押在那些素未谋面的玩家身上吗？这也太难了吧。”
“克莱尔。”
“……嗯。”
面对克莱尔的质问，艾登缓缓开口说道：
“我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一个玩家。”
克莱尔顿时愣住了。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故作深沉的质问，毫无意义。
“……也是，您说得对。”
“是的。”
“对不起，大叔，我说错话了。”
艾登看向克莱尔，而她却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用指甲紧紧地抠着另一只手的手背。
她为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而感到羞愧。
艾登之所以会与玩家扯上关系，并非出于自愿。
而是因为那些闻所未闻的家伙，潜伏在他们身边，暗中策划着什么，为了找到应对之策，他不得不与他们周旋。
控制玩家的数量，确保新加入的玩家都是“好人”？
就连艾登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他依然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即使希望渺茫，也要竭尽全力去尝试。
因为如果他不去做，就没有人会去做了。
“仔细想想，您遇到的这件事，还真是棘手啊。”
克莱尔再次提高了音量，试图转移话题，同时偷偷地观察着艾登的反应。
虽然她的意图太过明显，但艾登并没有拆穿她。
“你也是一样，居然会跟着我卷入这种事情。”
“哼……才不是呢，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觉得很有趣啊？”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虽然周围没有其他人，但对话突然中断，还是让艾登感到有些不自在。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话题太过沉重，他的心头莫名地涌起一阵酸楚。
“……大叔，您刚才说，您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一个玩家，对吧？”
“是的，很遗憾。”
“那您现在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
“嗯，我只是随便问问。”
艾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愣了几秒钟。
或许是因为毫无准备，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竟然想不出任何答案。
就像每次被要求发表意见时，都会大脑一片空白一样。
“我只是……”
于是，艾登说出了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我只是想回到没有玩家的时代。”
然而，他却不知道，如果没有玩家，他也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