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隐身（一）
“啊，对了。”
与艾登结束通话还不到三分钟，塞菲拉忽然想起了一件被自己抛诸脑后的事。
明明心里想着要问问艾登关于克莱尔的事，怎么一转头就给忘了呢？怎么会有自己这么蠢的人！
塞菲拉心念一定，打开系统窗口，使用“心灵传音”联系了艾登。
虽然现在还不能立刻去找他，但至少得在她忘记之前先提一嘴才行。
“艾登，你在听吗？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你该不会又想放我鸽子吧？
“没，没有！我马上就来，等我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就过去。”
——……好吧。你想说什么？
艾登的语气听起来依然带着几分警惕，似乎对玩家还抱有戒心。
看来目前的好感度还不够让他卸下防备。
也或许，这就是他努力表现出的友善态度？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之前一直想着要告诉你，结果每次都忘了，所以现在赶紧说。”
——这种事等见面再说也不迟吧……算了，你说吧。
“我先声明，我可不是想挑拨离间啊。”
——我相信你，快说吧。
“是关于你朋友……克莱尔的事。”
塞菲拉故意顿了顿，想看看艾登会不会打断自己。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因为自己多管闲事而发火也是常有的事。
然而，他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艾登有丝毫动怒的迹象。
——……你想说什么？现在除了我以外又没有别人。
“啊，没，没什么！我只是想说……”
好吧，既然他没生气，那就最好了。
“我这次是第一次见到克莱尔。”
——第一次见到？什么意思？
“我是玩家。你应该也知道，像你们这种比较特殊的npc，我见得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所以你想说，你之前从来没见过克莱尔？
“没错！我们家艾登真聪明！”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艾登似乎并不觉得玩家不知道npc的存在有什么奇怪的。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虽然艾登不知道自己在玩家眼中究竟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的，但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与常人无异。
然而，玩家们总是会将游戏中的所有信息都记录在维基百科和攻略网站上，并与他人分享。
所以，只要把这些信息用“平行世界”之类的说辞搪塞过去就行了。
“是啊，你不知道也正常。我查了一下，发现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呢？
“艾登，‘普通人’啊？不会战斗，也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只是一个普通的牧师！和你身边的克莱尔，形象是不是不太一样？”
克莱尔。
原本只是一个毫无背景故事、毫无存在感的龙套npc，除了长得漂亮以外，没有任何特点，甚至连专属任务都没有。
一开始，她的名字就叫做“村庄修女”，和那些只会傻站着的背景板没什么区别。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背景板”，却突然拥有了名字和能力，摇身一变，成了重要npc的同伴。
取代了原本属于玩家的位置。
“嗯……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才想告诉你一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我会记住的。
“其实，变化最大的还是你啊！简直不像是游戏里的npc……喂，喂？你挂我电话？”
嘟——
艾登那边已经断开了连接。
明明什么都没说，塞菲拉却莫名有种被催促的感觉。
算了，反正就算他不催，自己也已经决定去找他了。
“呼……终于结束了。”
“很好，干得不错，洛奇。待会儿给你买好吃的。”
“你就用这种方法让这老头开口说话？让我重复回答同一个问题一百遍！”
洛奇一边揉着酸痛的下巴，一边抱怨道。为了完成塞菲拉的委托，他可是费了不少口舌。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要让玩家从“选择对话选项”变成“直接说话”，就必须让玩家与npc进行一定次数的对话。
塞菲拉当初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才获得了“说话”的能力，第二个玩家应该也不例外。
“老爷爷，不，哈赛尔霍夫？”
“……”
“为什么我当初只要重复三十遍，而他却要重复一百遍……你现在能说话了吧？”
“啊，啊……”
看着眼前这位努力想要开口说话的老人，塞菲拉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
关系建立，成功。
三分钟后，塞菲拉带着艾登和克莱尔，发动了“快速移动”，前往遥远的目的地。
眼前的景象飞速倒退，建筑、街道、行人，所有的一切都逐渐消失不见。
纯白的背景占据了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三人紧紧相握的手，依然清晰可见。
“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放眼望去，除了他们三人以外，没有任何东西拥有颜色。
没有光影，没有地面，甚至连方向都难以分辨，但艾登却稳稳地站在那里，紧紧地握着塞菲拉的手。
他有种感觉，只要一松手，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松开手试试看。
“塞菲拉……小姐？”
在这片寂静无声的世界里，第一个开口说话的，竟然是克莱尔。
听到这个略显生疏的称呼，塞菲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那个，你不用叫我小姐，叫我塞菲拉就好。”
“嗯……塞菲拉。”
“还不错。”
“姐姐？”
“哇，你愿意这样叫我吗？”
“不愿意，我们又不熟。”
“切。”
艾登和克莱尔似乎对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毕竟塞菲拉之前已经跟他们解释过“加载中”的现象了，所以他们并没有感到惊讶。
“好了，加载完毕。”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便开始迅速变化，熟悉的景色重新出现在眼前。
原本单调乏味的白色世界，被重新赋予了色彩。
居民们的身影逐渐清晰，建筑物也拔地而起，街道上车来车往，一片繁华景象。
与其说是他们移动到了另一个地方，倒不如说是另一个世界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是这里，昨天才被一个玩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小村庄，名字我给忘了。”
“这里？”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嫌这里太小了？”
“不，只是觉得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和平很多。”
艾登原本以为这里会是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没想到却是另一番景象。
不过，塞菲拉之前也只是说“被玩家闹腾了一番”，并没有说有人因此丧命，或者村庄被毁。
是自己想太多了，所以才会觉得意外。
“是啊，这里确实很和平。”
“嗯……是啊，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问题是，这里不仅和艾登的想象不同，也和塞菲拉的说法不符。
这座小村庄平静祥和，居民们悠闲地生活着，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我该怎么解释呢……”
“你就直说吧，我不想听你长篇大论。”
“真的吗？真的吗？”
塞菲拉原本还在苦思冥想，听到艾登这么说，立刻兴奋地抬起头来。看来她真的很苦恼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艾登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说的‘昨天’，指的是游戏时间里的昨天。有个玩家在这里大闹了一场，抢劫了富人，还杀害了目击者和前来阻止的卫兵，最后逃之夭夭。”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艾登。”
听到塞菲拉的话，艾登再次环顾四周。
这前后矛盾的说辞，让他更加困惑了。
虽然村庄里确实有卫兵在巡逻，但他们的神情举止，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命案。
难道说，这么可怕的事情，竟然没有在村子里留下任何痕迹？
“不，不对劲。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死了那么多人，这座小村庄不可能还如此平静……”
“是啊，这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要是真死了人，消息早就传遍了，对吧？”
“……可是，这里完全没有发生过打斗的痕迹啊。”
克莱尔忍不住插嘴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痕迹？这里不就有一个吗？”
塞菲拉说着，指了指地面。
艾登原本以为那只是一条普通的泥路，但仔细一看，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那块区域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而且混杂着一些黑色的物质。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些黑色物质呈不规则形状散布开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烧焦了一样。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碎玻璃，应该是某个玻璃瓶被打碎了。
“你们看不到吗？”
“看不到。”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把这里弄成这样的？”
“是这个世界本身。”
艾登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塞菲拉的讲述，努力想要理解这一切。
而塞菲拉则抓住机会，利用艾登“不想听长篇大论”的心理，用最简洁的语言，向他解释了游戏中的一个设定。
npc的尸体，会被游戏系统自动清理掉。
消失的npc，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以同样的面貌重新出现在世界上，而且他们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死过”。
“你们应该不会这样吧。”
塞菲拉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看了艾登和克莱尔一眼。
她不确定那些被自己改变了设定的npc，会不会也像其他npc一样，在“死后”再次出现。
“玩家做的事，就算再惊天动地，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被人遗忘。损坏的物品会被修复，死去的人会被新的npc取代，人们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就像现在这样。”
“……”
“除非是那种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大事件，否则像这种发生在小村庄里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人遗忘。就连地上的焦痕，也会在不久后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
艾登目不转睛地盯着塞菲拉，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她一定是亲身经历过，所以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艾登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从塞菲拉讲述这件事的语气和态度来看，她的思维方式，和自己完全不同。
“她就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是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至少在游戏里是这样。
“你特地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应该是有事要我们做吧？”
“那个玩家，今天中午过后应该还会再来。因为他还没玩够。”
塞菲拉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大约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这次来的玩家，可不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个那么好打发。你们要小心一点。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无视他，毕竟这件事也不会发展成什么大事件。”
她是认真的。
虽然她选择了接近艾登，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玩家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反正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村庄，就算npc死了，也会很快刷新，所以干脆把玩家当成空气，眼不见为净，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你们应该做不到吧？”
艾登不可能接受这种说法，npc也不可能接受这种说法。
他已经越过塞菲拉，径直走向村庄入口，克莱尔也紧随其后。
塞菲拉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说道：
“你们应该能一眼就认出谁是玩家。像我这样喜欢惹是生非、长相又比较特别的，十有八九就是玩家了。”
“像塞菲拉小姐这样吗？”
“嗯……没错，就像我这样。”
塞菲拉笑着点了点头。
毕竟，当初选择用星星图案作为瞳孔的人，是她自己。
话说回来，自己的长相，应该不算特别吧？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有什么……嗯，让我想想……”
面对艾登的提问，塞菲拉沉思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艾登，你三天前使用的那个能力，你说过叫做‘类型’对吧？而且还是我能够理解的词语。”
“没错。”
“既然你让我说出‘类型’的名字，那就说明应该不止一种‘类型’。”
“……”
艾登点了点头，塞菲拉伸出十根手指，然后弯曲一根，说道：
“在你们回去之前，我推荐一种‘类型’给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