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意气之争

    8强赛如期举行，这天天色空濛，烟雨蒙蒙，笼罩山头，山风清冷，看台上早已人满为患。擂台上早已布置好防御结界，举办方考虑到武试后期的战斗一定较之前更加激烈，所以事前做了充分准备，有备无患。这一场战斗是云梦泽白鹿书院陈溪白，就是楚枫之前青江同舟过的白衣书生，另外一名是一名老者，名叫也姓陈，名坚，巧合的是也是白鹿书院的，这两人一老一少，师出同门，同台竞技，两人通过抽签选在一起，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胜者一定能锁定师出白鹿书院，坏事是这一场战斗一定要淘汰一个。

    陈坚须发全白，神情坚定，作风硬朗，一股天然自傲感。这是年长老学究的自持和傲慢，他看到自己的对手是自己的学生，不由内心更是轻蔑，你小子都是我教出来，虽然有点才华，但是我吃的米都比你过的桥多，老夫著作等身，一身浩然之气淬炼己身，尔等小辈还是老老实实修炼个几十年，这次平步青云直上仙门的机会还是论资排辈让我来吧。陈坚想到这里，按照往常的惯例，摆起一副教育人的做派，他甚至希望陈溪白主动放弃，毕竟他还年轻，青岚宗招录每十年一次，多的是机会，自己已经养气境瓶颈多年，青岚宗灵力充沛，适合突破境界。儒家进阶和修真主流颇为不同，他们通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练心，修养浩然正气。何谓养气，“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读书人可能十年养气不成，有可能一朝明悟、直入天人。凡人世界可以通过读书明悟，直接突破养气到达蕴灵之境，养气涵养到最后超凡入圣，和佛家涅槃成佛，道家修真成仙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儒家虽然破境容易，但是悟道契机却是难上加难，有的人顿悟一日千里，有的人固步自封，一辈子修为止步于此，各有各的难法。

    陈坚此人学问驳杂，常年书卷浸染，却缺乏灵性，为人处事极讲规矩，重礼仪，长幼尊卑传统观念颇重，最见不得那些随性之人，他曾说过，在白鹿书院行为举止一定要讲究，哪怕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也要时刻恭敬，不可妄自议论，不可率性而为，他是白鹿学院教习，位列第二，境界更是养气境九层，只差最后一步便可蕴灵。而刚好陈溪白却又是学院中最特立独行的学生，他十岁便能赋诗，十一岁被乡贤举荐入学白鹿书院，在学院时颇为随性，他不像其他学子般见到教习前倨后恭，平时该吃吃该喝喝，上课有时也迟到，常常被教习训斥，这让教习陈坚更为反感，认为此子顽劣乖张，甚至申请要将其驱逐，陈溪白却依然不为所动，随心所欲，他酷爱读书，尤其酷爱小说杂记，诗歌散文，最讨厌道德文章，也常常发表一些奇怪言论，惹得陈坚怒不可遏。最后陈坚忍无可忍实名申请白鹿书院将其勒令退学时，结果此时陈溪白却手捧书本大笑而出，他身上的气息猛涨，接连破镜，年仅十五岁就到了养气五层，一身白衣，儒雅之极。这时无论白鹿书院多么重视传统礼仪，也不得不放弃之前将其驱逐的打算，高度重视起来，此子天赋，凡间少有。

    擂台上，陈坚大手一挥，老而弥坚，几十年考据之学问浓缩为规矩二字，朝着陈溪白当头砸了过去。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其中有道德有陈坚坚守一成不变的传统，他需要人恭敬，按部就班，墨守成规，这样他的威信才能持久的保留下去，一切创新都是不允许的，这是轻佻的做派，这是离经叛道。陈坚颇为自信的背负双手，这么多年了，他用规矩一词制服了无数企图挑战他权威的弟子，让他牢牢占据了白鹿书院二把手的位置，他知道只要他足够坚定，足够强硬，许多试图和他对抗的人，都经不起他的打压，逐渐失去灵性，变成他需要的样子。

    规矩二字从空中镇压下来，越来越强势。陈溪白是儒家之人，也有着入世的理想，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试，更是证明自己的一次机会，儒家之人难道都是唯唯诺诺之徒，只会之乎者也，只会点头称是。陈溪白大喝一声，今天我偏要说不，向一直高高在上的教习陈坚说不，向所谓的成规说不，前人的道理有的当时是对的，有的随着时间推移已经不在适应当前，学问不当是背书，学问是求真，是知行合一。陈溪白仿佛顿悟一般，再也不受规矩一词的约束，只要不违背良知，我心即规矩，我行即规矩，万法自然，随着溪白折扇轻摇，阵阵清风让他的白衫随风鼓荡，我心即理，随心所欲不逾矩，一股强大的浩然正气直破云霄，瞬间横贯规矩二字，一切形式上的规矩都被浩然之气搅乱，谁说书生无胆气，敢叫天地日月沉。

    楚枫在看台上看得目瞪口呆，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书生，没想到意气起来如此生猛，那坚定的双眼，那明月清风般的正气让他也深受感染。

    陈坚见“规矩”一词再也无法压制后进，瞬间又提笔挥毫，一个“礼仪”二字又凌驾在空中，尊师重道，孝顺这些传统都在礼仪之中，你再有道理，岂能枉顾这些流传千年的传统，礼仪二字即是我给你的教训，也是前辈先贤对你的斥责，你这小子，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居然敢违背我的意志，我是你长辈，你得听我的，不听就是不孝，不屈从我就是不敬。这套组合拳一下来，似乎还能呼应在场所有年纪大的前辈加持，无形而巨大的压力顿时让陈溪白趴在地上不能动弹，陈溪白试图反抗可是却好像被整个礼仪文化压制一般，他的双手仿佛被捆绑一般，他有口不能言，有思想也要被淹没，他仿佛被沉入到深海里，意识都要慢慢熄灭了。

    陈溪白不屈之火在随风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说的似乎是对的，长辈对我有教养之恩，我岂能背离。不对，儒家学问是求是，是求真，如果真理和事实不符，你也要委曲求全么，你读书人的风骨在哪里？此时陈坚正在洋洋自得，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我不需要比你有才华，我只需要揪住你的缺点不放，让你自我怀疑，让你陷入自证陷阱，你的道心自然就崩溃了，哈哈哈，我为什么要考虑培养你们这些后进，难道真的嫌自己对手不够么。陈坚外表越发道貌岸然，内心却更加幽暗起来，溪白你最好 就此道心崩溃吧 ，我的锦绣前程当然需要你添砖加瓦。

    青岚宗的长老们似乎都觉得大局已定，他们有的还和陈坚有过往来，这陈坚在凡人世界还颇有名气，说是专家也不为过。陈溪白的道心无法聚拢成形，天人交战让他额头布满汗水。我没有输，我也不会输。他所有读过的书，看过的道理，点滴成溪，汇聚成河，他在记忆里寻求答案，他突然想起自己有一次下山历练时，听过一位孤寡老叟的一句话，我们这些凡人啊，春来冬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许多你们读书人的道理我们没听过，我们心中只认一个理，能够让我们生活好过的道理才是好道理，那些天花乱坠不切实际的，老头子不会说话反驳不了，不理就是了。

    对了，就是不理。自古以来，我们儒家中有些观念就是要我们孝顺要听话，可是听话就是对了么，听的话就是对的道理么。时代在更迭，也许正是因为后一代人不是完全听上一代人的话，世界才会进步吧。一股强烈的气息在擂台中央爆发，惊得陈坚连连后退。陈溪白一朝闻道，便又是接连破镜，养气五层，六层，九层，这还不是尽头，随着溪白大喝一声，藏书阁中的文字仿佛也凸显而出，如鱼跃龙门一般直入溪白眉心，那些漂浮的文字浑身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让着阴雨绵绵的天空都焕然一新。

    蕴灵境，给我破。看台上一众人都是彻底无语，见过猛的，还没见过这么生猛的。这陈溪白武试中悟道，实在是绝无仅有。那空中冥顽不灵黑压压的礼仪二字，被陈溪白破镜之后的浩然正气驱散一空，自此溪白道心无碍，玉树临风，畅快不已。反观陈坚由于教条被破，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身浩然正气流失殆尽，反而全涌向了溪白那里，给他人做了嫁衣，又怄气又虚弱，陈坚面容憔悴，再也支撑不住，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8强第一场武试陈溪白胜，一场别开生面的儒家意气之争给十六强武试拉开了序幕，楚枫虽然没有从中明悟剑道，却感受到了儒家风骨，书生有意气，剑客难道没有意气么，我这一剑可破世界之不平，可捍卫世间正道沧桑，青岚九剑第五式万剑式，万物本源有风骨，我有万剑破乾坤，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