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FragileSkating
花样滑冰是一项秋季开始,春季结束的项目。秋天时新赛季开始,而每年年底的大奖赛总决赛,则是每个赛季第一场聚齐了来自全国各地顶级选手的比赛。
2014-2015年又是平昌冬奥周期的第一个赛季,有的“冰迷”就抓准人爱看热闹的心理,做了一个五分钟不到的视频剪辑发到yutub上,并给它取了一个惹眼讽刺的名字,让这段视频在比赛开始的当天顺利窜上了热门。
——fragileskating
花样滑冰英文名为figureskating,把figure换成fragile,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视频开头的套路并不陌生,剪了数个丹旸和后藤天同一时间的比赛片段,配字说两人因生日虽只差了两个月,后藤天却迫于规则没能参加2010年的温哥华冬奥会,2014年索契冬奥时又因为发育关带来的影响3a失误只拿到铜牌,错过巅峰十分可惜。
两人片段最后定格在2011年莫斯科世锦赛,音乐收紧时浮出字幕,写明那年丹旸靠着节目内容分的优势以094分压过后藤天拿到金牌。
随后音乐骤停,画面色彩消失,漆黑的屏幕上打出一行问句——如果后藤天早一年升组拿到了奥运冠军,丹旸还能有这个节目内容分优势吗?
黑屏结束后出来的是神色冷峻的清冷少女蒂娜·林,她跳出一个个四周的画面配上字幕点明她今年升入成年组比赛全胜,长节目差零点几分就打破世界纪录,但因为生日在八月没能参加去年的索契冬奥。等到三年后平昌冬奥的时候她因为遇到了发育关状态绝不可能比现在好,能做的不过是保住当下的跳跃。硬上难度,只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视频最后,非常灵性的换上了丹旸2010年站在温哥华最高领奖台上的笑靥,让丹旸有十足的把握这人是自己的黑粉。
“……到最后了还要暗讽我一句,做这个视频的人还真是用心良苦,不过如果是我的老黑粉,就应该知道我不怎么上网刷自己的相关消息,为什么还会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你现在闲的没事会看了吧。”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一只手从丹旸肩头倏地探出,不容分说地抽走了她的平板。
坐在深棕沙发上的丹旸指尖一僵,摘下左耳耳机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往池怡溪的方向挪了挪,抬头若无其事朝来人笑了笑。
“晚上好俞哥,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我们不是为了让你在比赛期间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视频,才给你配这些电子产品的。”
俞锦并没有被丹旸乖巧无害的笑容迷惑,高高的眉骨让他冷酷的眼神更加锐利,紧抿的唇瓣溢出一声冷笑,若不是手上的平板套着个明黄色的可爱向日葵套子,看上去就像是电影里的反派杀手。
“自己不以身作则还带坏师妹,不愧是你啊,丹旸。”
……好好的一名字,被俞哥这么咬牙切齿地一念,怎么就弄得像贬义词一样?
虽然被如此指责,丹旸面上半点不慌,十分自然地为自己辩解:“我和怡溪只是在等巴士出发的时间刷了一下yutub,顺手点开了这个推送视频打发时间而已。”
“平板就在俞哥你手上,你可以看下历史记录,我们绝没有多看一秒别的视频。”
“或许大满贯得主的你赛前看这种视频心情不会有任何波动,但你确定池怡溪也和你一样心思坚定?”早就看过那个视频的俞锦脸色沉郁,在丹旸开口反驳前冷声堵了她的话,“你也别说什么这个视频没有怡溪,让她看也没关系的话。谁不知道蒂娜是怡溪的同龄对手,这个视频只提蒂娜不提怡溪,你以为她心里会好过!”
被提到的人愤怒,没被提到的人不甘,也就是说做这个视频的人是所有女子花样滑冰选手的黑粉?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联想,丹旸有些想笑,虽然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嘴角肌肉的活动,还是被俞锦发现了倪端,好在俞助教二次爆发前,池怡溪站出来了:
“俞哥,刚刚是我主动提出看视频打发时间的。去年大奖赛总决赛我因为记者的提问乱了心思没发挥好,这次想锻炼一下自己应对外界评论的能力才这么做的。”
宽松的红白队服拉链被池怡溪拉到最上,遮住了她小半个下巴,愈发显得她娇小,但她认真的神色执着的语句,却不会让人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过去被绊倒过,这次就要从同样的栅栏上迈过去,虽然年纪不大,池怡溪的这份奇妙执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和丹旸意外相似。
“你们两个真是……”被两人联手气到无语的俞锦沉默了数秒,不想对她们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劝阻,心累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两人赶快滚去巴士准备出发。
走在前面带路时,他还隐约能听到后面两人的谈话。
“不过说起来,看完前,怡溪你也没想到这个视频直到最后也没有提你吧?”
“……你这是要干扰队友的比赛心理吗,丹旸师姐?”
“怎么会,不过怡溪你不要不服气,蒂娜我就不说了,天她确实也是十分难缠的对手,说到底3a和4t的分差只有18,你可别因为她只有3a就小看她啊。”
“我不会小看能站在这片冰场上的任何人。”
“我觉得你还是没听进去……算了,等我哪天有空了向你解释一下她的日文版自我介绍,那样你就明白了。”
“为什么我要听这种东西?”
……
虽然赛前不怎么安分,达到冰场的后台休息室时,丹旸和池怡溪都十分规矩地开始热身,与之前嬉闹模样判若两人。
每个选手都有自己的赛前准备习惯,有的喜欢听音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屏蔽外界声音,有的喜欢听比赛音乐反复在脑海中做模拟训练,有的喜欢做日常拉伸等训练保持平常心……而丹旸喜欢穿着队服。
镶着水钻的考斯腾像是星空一样闪耀,穿上时却像是铠甲一样沉重,但也比不上胸口印着国旗的队服。
丹旸不是怕冷的体质,但她热身时很少脱下队服,哪怕没做什么值得推敲的动作,也时不时抬眼看一下镜中的自己,胸口鲜红的颜色,总是能让她最快进入紧张的竞技状态。
这种背负国家期待的比赛肯定是会紧张的,与其等到上场时再绷紧神经,不如先一步站在悬崖上,适应高空的寒冷和空寂。
工作人员通知可以去冰场准备比赛时,丹旸第一个站了起来,漆黑的眼眸笔直地望向前方,迎着走廊的柔和灯光大步向前,和从走廊另一头小跑回来的后藤天撞了个正着。
后藤天白色的制服敞开,露出淡紫色优雅简约的考斯腾。
“果然要集合了,我回来的时间是不是正好?”
笑容灿烂的日本王牌语气轻快,笑嘻嘻地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轻松自在得仿佛来训练而不是比赛的。
像是对待训练一样对待比赛,是后藤天一贯的行事准则,不过这赛季因为换了节目风格,中国杯的时候丹旸看到她一直在角落里闭眼听音乐小幅度做准备活动,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又换回了她熟悉的原来模式。
在不停前进的,不止是从后面扑来的浪潮。
想到视频中‘错过巅峰可惜了’的评价,丹旸弯了弯嘴角。会场氛围刺激了肾上腺素的飙升速度,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一点点加速,捻着袖口的指尖微微颤抖。
人是脆弱易碎的,也是顽强不息的。玉碎了再无法拼成过去的模样,但人的身体心灵无论被击碎多少次,都还能站起重来。
只不过站起来的人影,会与过去有些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