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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父子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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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德心想,八成是这老贵压根就没有找到重山,要不,他可不就早就跑来向他汇报消息,顺便再要一些赏赐了呢!

    这重山姑娘,她到底去了哪里?

    房家鸳鸯转香壶已经进入紧张的制作阶段。

    二爷房子德、四爷房子仲以及柳永再次忙碌了起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房家最为繁忙且紧张的阶段。

    整个房家从上至下,每个人仿佛都围绕着制壶这项工作打转儿。师傅和年轻工匠们专注于制壶工艺流程,而其他人则为制壶事宜奔波操劳。可以说,每年的这个特殊时刻,堪称房家制瓷事业的辉煌时刻。毕竟,这些鸳鸯转香壶将被送入宫廷,这无疑是为房家赢得声誉的绝佳契机。

    房子德和房子仲是为了家中的制瓷事业打拼,他们认真把守着制壶流程上的每一道工序,不敢掉以半点的轻心。

    而房家的制瓷大师傅柳永,又是像往常一样,每到制壶的这个关口,他好像才是那个最忙碌的人。

    柳永甚至已经忙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余所有的时间都在制坯房里忙活。

    他又是一个做事精益求精之人,他总是力求手下的作品达到精品的要求,因此,他也为他的这种力求完美之心,多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似乎,柳永将他所有的精神寄托,都放在了房家制瓷事业上。

    其实,仔细想想,柳永心中的精神寄托,又能放在何处呢?

    放在人身上吗?现在,似乎没有一个人可堪此重任。

    以前,他把所有的精神寄托全部放在一个人身上,放在了春晓的身上,自从春晓离开,他的心就空了,他就不知将精神能寄托在何处。

    后来,他在慢慢做事中才得以让心灵平静下来,让他那颗因为春晓离去而无所寄托的寂寞的心,在他手上的技艺中得到了安抚和平静。

    到现在,柳永才隐隐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一个人的精神寄托,可以是物,可以是记忆,可以是爱好,也可以是山川湖海,却唯独不可以是人。

    现在,房景怖也能独挡一面了。

    他每天跟在师傅柳永的后面,跟他们一样,忙得马不停蹄。

    以前,他可是在师傅柳永跟前打下手的,帮着做一些柳永忙不过来的边角料活,但现在,柳永已经放心的,将制瓷工序上的像拉坯、制坯这些重要节点的活,也让房景怖一个人单独去做起来了。

    房景怖这个人本来就做事稳重、踏实可靠,从外表来看,他显得有些木讷,不善于言辞表达,但其实他内心非常清楚明白。

    无论是师傅柳永对他的指导,还是二叔房子德对他的教诲,他都能够默默地接受并付诸实践。而且,他不是仅仅听听而已,而是通过不断地努力和实践,将这些教导融入到自己的行动中,最终达到了精湛的境界。

    柳永和房子德就特别喜欢,并欣赏他这一点。

    他肯学,人谦虚,又踏实能干,的确是学技艺的好人才。

    为了赶制鸳鸯转香壶,房家为此日夜忙碌起来的这些天,柳永和二爷四爷每天从早忙到晚,房景怖也是和他们一起忙碌着,从来没听他喊过累,叫过苦。

    他也没有一点房家长房长孙的架子,他看起来总是笑呵呵的,对谁都是一副谦卑温和的样子。

    虽然制壶的事情很多,但二爷房子德每天还是会到房老爷的书房去,陪他说说话,讲讲鸳鸯转香壶的制作事宜。

    前面所有的制作工序都是他们在忙活,等到他们都忙完了,这最后一道工序,才是房老爷忙碌的时刻。

    没有房老爷最后一道工序的精心打磨,房家的鸳鸯转香壶是做不出来的。

    从不外传的这最后一道秘密技艺,到底是什么样的制作工艺?房家人没有一个人清楚。

    秘方和技艺都掌握在房老爷那里。

    这几年,房老爷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只看着往那垂垂暮年的光景里走去了。 以前,他每天都是在书房里铺纸研墨,画上一幅他最爱的梅花图。

    日日如此,年年如此,这个习惯他已经延续了几十年,房老爷自己都不清楚,他这辈子到底画了多少幅梅花图了。

    可是这几年,房老爷甚至连这个习惯都难以为继了,他的心力,已经支撑不了他每天去安静地画上一幅画。

    所以,房老爷这几年最爱干的事,便不再是铺纸研墨去动手画梅,而是经常翻看着他曾经画过的那些梅花图,常常是看得出神,一看就是半天。

    这一生爱梅画梅,大概是房老爷在补偿心中那份最沉重的歉疚吧,对桃笙姑娘的歉疚。

    这几十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滚过去了。

    桃笙姑娘在如花的年华里,香消玉殒,她永远是那样年轻的活在了房老爷的记忆里,而现在的房老爷,却早已经是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他日终将相逢,如花年华的你,还能认出苍苍白发的我吗?

    房子德来到房老爷的书房,将最近家中为制壶所做的一切安排,一一向房老爷

    做了汇报。

    房老爷点点头。

    家中制瓷的事,他交给了老二和老四,对于这一点,他是放心的。

    房子德又着重提到了房景怖,他告诉房老爷,房景怖这孩子,最近的进步是越来越快了,现在不单能独挡一面,而且他做出来的东西,甚至足以和他师父相媲美了。

    房老爷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多了一层。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幽幽的感慨,说道:“就像每个人的十个手指头一样,总会有长有短。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长处和优点,而且人们擅长的领域也是千差万别的。说句实话,景怖这个孩子啊,他确实具备那种能够潜心钻研一门技艺的特质。我看得很清楚,他对制瓷这门手艺有着真挚的热爱,这种热情将会成为他不断进步的动力。可以预见的是,将来他必定能够承担起房家制瓷的大任”

    房子德听完爹的话,他看着房老爷说:“爹,儿子也看出来了,这几个孙子中,爹最看重的,其实还是景怖”

    房老爷笑笑说:“人各有所长,也将各有所志,景忘,景初,景欣这几个孩子将来心性如何,不得而知,他们对房家的制瓷感不感兴趣,我也不得而知,或许啊,我都将看不到他们未来所努力的方向了但是,房景怖我就看得清清楚楚,他是热爱房家制瓷事业的,也是全身心投入其中,乐在其中的”

    房子德点点头,他看得出来,房老爷今天的心情很是不错,他便想在这个时候让房老爷更加开心一些。

    云儿怀孕的事,他还放在肚子里,至今还没有向房老爷说声呢。

    想到这里,房子德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他看着房老爷说:“爹,这二房院,马上也要添丁加口了”

    房老爷扭过头来,他看着房子德的脸,问:“二房也怀上了?”

    房子德点点头。

    房老爷将目光从房子德身上收回来,他转身在自己的书案前坐下来。

    房老爷叹息着说道:“好哇,大喜之事爹盼着这一天,也盼了多年了,今天终于等到了二房院儿为房家开枝散叶爹心里开心啊!”

    房子德轻声说:“这么多年,让爹挂念了”

    房老爷却又叹息着说:“那些年可没少让二奶奶吃苦,一年年的,那药可是没少喝”

    房老爷又是一声叹息,不知怎么的,他又忽然说到了二奶奶明月来。

    房子德在边上垂眉低首地站着,房老爷的话让他又想起来二奶奶来,他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

    但房二爷却还是想着,去安抚房老爷的情绪,他对爹说:“上天待明月太薄了她这一走,就再也不用承受每天大把吃药的苦痛,对她也算是一种解脱”

    房老爷不由得又闭上了双眼,他轻声说了一句:“多去给二奶奶上上香,我们房家对她,总是有亏欠的啊”

    停了一下,房老爷又说:“这二房怀了孕,身边没有人怎么能行?你得给她找个可靠的人,看顾着点儿,就连房二爷你呀,以后也且得细心照顾着她。”

    房子德连忙说:“这些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爹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闭着眼的房老爷突然想起了三爷,他轻声问:“这老三,还是没有回京城?”

    房子德说:“还没回我上次在泗春见过他,大概,大概也就是这近期就要回了。”

    “这三房院儿的,也怀着几个月的身孕了,处处做事不便利,也不知道老三那边,可都把家里安排妥当了?我们房家没有女主去过问这些,就全凭她们个个照顾好自己了。”

    房子德说:“爹,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她们要是缺什么,有什么棘手的事,她们都是不会沉默不语的,都会讲出来,再说,三房院那边,还有三奶奶在家照顾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房老爷睁开眼来,他点了点头。

    房老爷又说:“这房家人丁兴旺,看着二房院,三房院儿也将添丁加口,房家这人气是越来越高,我这心里也很是欣慰,但是,我一个人静下来时,这心里却常常是心生感慨啊。”

    房子德看着房老爷的脸,他心生不解。

    房老爷说:“人年纪大了,就经常回想起过去的事来,没事了,没人时,我就经常想想,你爹这一辈子,沟沟坎坎都遇见过,酸甜苦辣也都尝过,爱恨情仇的滋味,这下半辈子来,一直也都在品尝着。

    这一路,山高水长,祸福相依,但冷静下来想想,我还是能心生安慰,让我感到欣慰的,不是我这辈子做成了哪些成就,也不是我为你们守住了房家制瓷的家业,而是我做到了,让自己成为一个平和的父亲。

    想想我这一辈子,我让你们兄弟四人都做到了真我,本我,爹从来不曾强迫你们去做让你们违心的事,你们要做的事,爹也没给你们设过障碍,加过阻挠,即便有时候爹的心里,也过不去那些关关口口,但到最后,我也都说服自己跨过去了。”

    房子德听完房老爷的话,他心生感激,心生感动。

    的的确确,仔细想想,房老爷确实是一个通达的父亲,他的确让他们四兄弟不加违心地做事,各尽其爱地活着。

    想想大哥,他醉心在临摹金石碑刻里,从不过问家中制瓷的事。

    但房老爷似乎从来不曾说过他什么,收集金石碑刻需要银子,房老爷就将闹市中

    那些门面出租的银子,专门用做大哥的花费。

    再想想他自己,爹自从将房家制瓷的事交给他打理后,房老爷就很信任他,几乎就是让他把家里制瓷的事全面担当起来,他便很少再过问其中的细节。

    爹对待老三同样是如此。

    放弃施无心家中的制瓷技艺,他选择了仕途。当初,即便是房老爷反对,但他最终还是过了那个关口。

    在对待他们弟兄娶新人进门这一块儿,房子德则更是感受到了爹对他们的包容和让步。

    他房子德当初将云卿姑娘娶进门,老三将庆元春的一枝红娶回家,爹当时都是没有多说什么的。

    只要他们喜欢,房老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活到他这个年纪,房老爷早已看明白了,人活世上,你无论是谁,无论你在做什么,归根结底,无非还是要落在生活的滚滚红尘里。

    一切虚幻都是假的,终将如浮云般散去,最终沉淀下来的,才是二人脚踏实地的生活。

    既然他们二人如此情深意切,难舍难分,选择相互依偎陪伴一生,那这便是属于他们二人之间最美好的爱情。

    至于其他那些所谓的身份、地位和职业等因素,不过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外部浮云而已,这些虚幻的东西就如同过眼烟云般虚无缥缈,又怎能与真挚深沉的爱情相比呢?

    真正重要的是两颗心的紧密相连,两个灵魂的深深共鸣,以及那份无尽的温柔与关爱。只有这样纯粹而真实的情感,才是这段爱情最为珍贵且不可替代之处。

    房老爷之所以会有如此通透的心思,他能如此通达地对待儿女们的感情,或许正是他一生失去挚爱,带来的痛苦领悟。

    当初,要是他的母亲也有他今天的态度和心境,他挚爱的女人就不会离开,永远的离开。

    当初,要是他自己决绝一些,或许事情也不至如此。

    但房老爷怎么能去选择?

    他忤逆了母亲,让母亲伤心,他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

    他答应了母亲,让挚爱受伤,他承受了一辈子的歉疚。

    事情两难,似乎永远没有解决的答案。

    到底是谁错了呢?

    好像又是谁都没有错,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上苍无情吧!

    房子德的心绪从混乱中又拉回来。

    他抬起头来,看到房老爷这时又闭上了眼睛。

    他动情的说了一句:“爹,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儿子们有哪些做的不妥的地方,还望爹多多担待,不要放心里去。”

    房老爷叹息着说:“我正是如此想的,我也是经常这样告诫我自己的,但是”说到这里,房老爷又是一声长叹,房子德疑惑地看着他。

    房老爷又继续说:“我一想到这三房院即将添丁的事,这心里啊,就不踏实。”房子德不明白爹的话里是怎么回事,他迟疑着,但还是鼓起勇气问:“爹,你在担心什么呢?”

    房老爷的声音有些低沉:“这孩子生而不凡,却将生在房家,是福是祸,我无从猜测,也不想知道,但我想到这里,这心里就空落落的”

    房子德已经听明白了房老爷的意思。

    房家三房院关如玉肚子里怀的孩子的身份,他也是有过耳闻,但他一直以为那些都是风言风语。

    但今天听到房老爷竟然也在为此事而担忧,房子德这才知道,这件事大概就是真的。

    房家三房院生下的孩子,竟然是当今皇上的骨血!这消息犹如一道惊雷,在房子德的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房子德的心中更是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思绪。他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作为房家的一员,他深知这个孩子的身份意味着什么。这不仅关乎着房家的声誉和地位,更可能给整个家族带来无尽的荣耀与富贵。

    然而,同时他也感到一丝忧虑。皇室的血脉非同小可,这个孩子的降临将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和争夺。房家是否能够应对这样的局面,保护好这个孩子,成了房子德心头沉重的负担。

    房家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机遇。这个孩子的身世之谜,究竟会给房家带来怎样的变化?是福还是祸?一切都还未知,只有时间才能揭晓答案。

    看起来,房老爷看似什么都不过问,但一切他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山高水远,一切都将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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