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难言之隐
柳永没有想到，这杜芊芊竟然会如此率性而为。
他曾亲身体验过杜芊芊那炽热无比的爱意表白，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又似一杯醇厚香浓的烈酒。
起初，柳永觉得这位杜小姐可能只是被激情冲昏头脑，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一时兴起、情绪化的产物罢了。也许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冲动会逐渐消逝，她心中的那份感觉也将慢慢磨灭，最终将他遗忘。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简单……
但现在来看，柳永还是低估了杜芊芊对他的这份感情。
他没有想到，杜芊芊竟然有今天这般的决心，为了跟随他，这杜小姐竟然要抛开一切跟他回京城。
柳永感觉到了事态的复杂性。
他并不想杜小姐如此冲动，再说，他自己的心里，似乎也并没有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
在此之前，柳永从未认真思考过他与杜芊芊之间的情感问题。对他而言，杜芊芊并非坚定不移地爱着自己，她或许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柳永的内心深处，依然被已逝的春晓牢牢占据。春晓的离去让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在他心中，似乎已无法再容纳其他女子。
尽管如此，柳永深知生活仍需继续前行，但他始终无法摆脱春晓的影子。
这种心理障碍使得柳永难以真正投入到一段新的感情中去，而对于杜芊芊的示好，他也只能视若无睹。
柳永左右为难。
杜芊芊正看着他，她脸上还是带着一种淡淡的笑，她在等着柳永说话。
此时，柳永甚至都不敢看杜芊芊的脸，他看着杜芊芊牵着的那匹马，轻声说：“杜小姐，我想我想你的决定，并非是深思熟虑的，感情的事，我们都不能冲动”
柳永很努力地说出了他心中最想说的话。
杜芊芊说：“柳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做，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柳永不知道怎么回答。
杜芊芊又继续说道：“柳大哥，我记得你告诉我说，你是有家室之人，那柳大哥一定也是动过情，一定也是体会过为一个人动了情的滋味为了心爱的人，他可以为她去好好的活，也能为他心甘情愿的去死这种滋味是致命的，既有致命的苦涩，也有致命的甜蜜，如果柳大哥也有过这种体悟，你就一定能明白芊芊在说什么”
此时，柳永牵着一匹高大威猛的骏马静静地伫立在原地，那匹马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唯有嘴巴微张，低头悠闲地啃食着路旁鲜嫩多汁的青草。
它的咀嚼声清脆而有节奏，仿佛是一首动听的乐曲，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偶尔，这匹马会抬起头来，用它那双明亮如宝石般的眼睛环顾四周，但很快又低下头去继续享受美食。每一次低头，它的鼻腔都会发出一阵低沉的“哞哞”声，似乎是在告诉人们它对这片草地的喜爱之情。
柳永内心忽然涌出来一阵酸楚。
这种酸楚是因为他听完了杜芊芊的话，又忽然想到了春晓。
春晓的脸，春晓的笑，春晓对他的嘘寒问暖，都一起汇聚到他的脑中来，突然让他百感交集。
柳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流露出了苦涩而痛苦的表情，这种表情，还是被站在他身边，近在咫尺的杜芊芊捕捉到了。
此时此刻，杜芊芊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明显的感觉到了，她对柳永这份执着的爱，带给他的似乎只有痛苦，而没有惊喜和欣喜可言。
杜芊芊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可她又非常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如果她不主动去问，或许她永远也不知道这个疑惑的答案。
杜芊芊不是一个将疑惑闷在心里的人，她更不是一个忍气吞声之人。
杜芊芊看着柳永的脸，非常真诚的问他：“柳大哥，有些话我说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总是觉得，每当我跟你倾述感情时，你看起来并不是开心的，愉悦的，你脸上的表情，将你的内心真实的展现了出来柳大哥，这是为什么？”
没等柳永来得及回答，杜芊芊又接着说：“你心中一定有苦衷，有难言之隐，柳大哥，你只有将它们说出来，你心里才能好过一些柳大哥，你愿意给芊芊听听你的故事吗？”
柳永迟疑着，他的心里矛盾而又纠结。
他不想将他和春晓的故事旧事重提一遍，他说起春晓的名字时，感觉心都是疼的。
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再将他们之间的故事重新提及。
但是，柳永又不想让杜芊芊伤心。
他并非草木，孰能无情？柳永已经深刻地感觉到，杜小姐对他是真正的动了情。不然，她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行动。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冷漠，因为自己对春晓放不下的感情，而伤害了杜芊芊的痴情。
人家姑娘对他如此这般，他又怎能做到如此的绝情？
再说，杜芊芊也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过去，听听他的经历，当他了解了他的过去，也便对他整个人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和理解。
到那时候，她是坚持还是放弃，就全看她自己的决定了。
柳永并没有看着杜芊芊，他只是用平静而又低沉的声音跟杜芊芊说道：“杜小姐，请原谅我，我并非故意在你面前，表现出痛苦和不情愿出来，实在是每到这个时刻，我心里都是痛苦的，也是纠结和矛盾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我的心情不过，你说的对，我试着将它们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柳永的眼睛仍然盯着它处。
他平静地讲起了春晓，讲起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也讲起了春晓离世后，他这些年来的心情和感受。
讲完后，柳永内心里感到了一种解脱，他心里似乎也获得了一种许久未曾体验过的放松和平静。
杜芊芊想到了柳永是有家室的人，但她完全没有想到，柳大哥身上竟然是这样一个故事。
杜芊芊心里的感觉是复杂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杜芊芊的内心深处，她对柳永的爱慕和依恋，似乎更加深刻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更没有爱错人，她心中的柳大哥，原来是这样一个真性情的男人。
一定也正是因为他的有情有义，才让那个爱他的姑娘，为了不受辱，为了维护她和柳大哥之间洁白而清澈的爱，而甘愿去死。
而柳大哥对她，又何尝不是情深意重？
他和已经离世的春晓姑娘拜堂成亲，即便阴阳两隔，也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大哥说，他是有家室的人，原来，他口中的家室，竟然是这般境况。
她对他至死不渝，他对她感念一生！
杜芊芊忽然心酸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酸楚从何而来，但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酸楚过后，杜芊芊的内心中，又涌上来一种释然。
她现在能够明白了，为何她越靠近柳大哥，就越是感受到了柳大哥身上的痛苦和挣扎，她明白了柳永的难处，感受到了他的左右为难。
一方面，他尚未从对离世的姑娘的感情中走出来。
他心里还是为姑娘留着一个位置，他全部的身心，还是在那个姑娘的身上，以至于他莫名的总是会排斥着她人走进去。
另一方面，柳大哥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不想伤害杜芊芊对他的感情，但又做不到冷酷的拒绝。
杜芊芊的头低了下来，她幽幽地说：“柳大哥，你今天能够向我敞开心扉，把你伤心的过往，你们的故事讲给我听，就代表你没有把我当外人，你信任我，就这一点，我杜芊芊感激你”
杜芊芊又继续说下去：“刚才我问你的问题，现在，我自己已经想到了答案不是柳大哥故意冷落我，更不是柳大哥心冷似冰，相反，我能理解，正是因为柳大哥心里有情有爱，所以才会矛盾和纠结
我不会怪你，柳大哥，我敬佩你，也敬佩我自己，我杜芊芊没有看错人，也不会爱错人。”
柳永说：“杜小姐，你年轻美貌，家境又好，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我也衷心的祝福杜小姐我我居无定所，寡人一个，不能让杜小姐跟着我颠沛流离，早染风霜”
杜芊芊看着柳永的脸，她的小嘴紧紧抿着：“柳大哥，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柳永想了想，点点头。
“柳大哥，我能理解你的心境，你现在还做不到全部放下春晓姑娘，你的心里，也排斥着任何女人走进去
可我愿意去等
等到那样一天，你愿意放下一些对春晓姑娘的爱，愿意从对她全部的爱中，拿出来一些给我杜芊芊，等到那样一天，你愿意在心房里腾出一块的位置，我不需要多，我只需要一点点，就心满意足了你能满足我这个心愿吗？”
杜芊芊看着他，柳永从杜芊芊的眼睛中，看到了热烈，看到了急迫，更看到了深深的期待。
此时，柳永的心里更多的是矛盾和自责。
因为他的心告诉他，现在他做不到，但是，他又是那么的于心不忍。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眼前，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啊。
很多个时候，他看到杜芊芊，便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春晓的影子。
当他感觉到这一点时，他心中经常也为之怦然心动。
坦白说，他并非没有对杜芊芊动过男女之情，只是，柳永像是在极力克制，他也在极力抗拒这一点。
杜芊芊看着他。
柳永想摇摇头，因为他心里也清楚，他对杜芊芊的感情是复杂的，不是纯粹的，这其中，掺杂了很多他对春晓的想象。
柳永觉得，这对杜芊芊来说是不公平的。
他自己是一个把真情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感情掺杂一分一毫的外在因素。
他追求的是一份真挚的、浓烈的、纯粹的感情。
而现在，他柳永做不到这一点。
他内心里还没有为其他任何一个女人，腾出位置来，春晓依然将他的心占得满满的。
他的心房里乃至他的整个身心里，还全是春晓的影子。
柳永左右为难。
他看着杜芊芊真诚而又热切的眼神，却又做不到狠心拒绝。
他又沉默了。
但聪明如杜芊芊，却早已明白了柳大哥的心境。
她并没有逼迫他，非要给她一个答案。
她也非常清楚，柳永现在还给不到她一个答案，但是，她有耐心去等。
杜芊芊是这么想的，她也是这样告诉柳永的：“柳大哥，你不回答我，但也没拒绝我，就凭这个，我杜芊芊就觉得，我还有希望我愿意为柳大哥等到那一天，柳大哥愿意分一点爱给我”
柳永的心，竟然莫名的疼了起来。
他看着杜芊芊说：“杜小姐，你这是何苦？”
杜芊芊看着他的眼睛，说：“春晓姑娘对你的感情，你能理解，我相信，我对柳大哥的感情，柳大哥有一天，一定也会理解的”
柳永又是一声叹息：“你们两个，都太执着，太相似了你们都是对爱比较较真，把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好姑娘，可是，这也正是我害怕你们的地方”
杜芊芊轻声笑了。
她说：“柳大哥你放心，我是贪生怕死的人，无论怎样，我都会好好活着。”
柳永笑笑，心里仍然惴惴不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从身上摸到了杜芊芊送给他的那那枚玉佩。
他将玉佩拿在了手里，杜芊芊明显已经看到了，她也清楚柳永拿出玉佩想干什么？
杜芊芊先发制人，她不等柳永说什么，做什么，她便对柳永说：“柳大哥，玉佩，你还是带在身上吧有个念想在身上，以后你也不会忘了杜芊芊而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为我，在心里腾出一块位置来。”
柳永拿着玉佩的手停在那里，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杜芊芊笑着和柳永说：“柳大哥，你们赶路吧！一路上注意安全，咱们后会有期”
杜芊芊行事果断决绝，她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牵起自己的马匹，转身朝着前方昂首挺胸地走去。
没走出几步路，杜芊芊却突然停住脚步，并回过头来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柳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动人心弦的微笑。紧接着，她轻盈地跃上马背，如同一只矫健的飞燕般疾驰而去，向着泗春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柳永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随马背上的杜芊芊，直至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默默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玉佩系在腰间，仿佛它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随后，柳永跨上骏马，马鞭一挥，也朝着前方快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