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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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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儿子说完这些,令母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她长长的叹息一声,看着令一夫说道:“这几年,国运艰难,国家不好,百姓岂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国之维艰,民之维艰,不得不让人叹息呀!”

    令一夫表情有些沉重,他的眉头也是紧紧蹙着,像是有满腹化解不开的心事一般。

    他叹息着说道:“世道如此!皇上竟然还有心思要出访江南,今日朝堂之上,皇上要一意孤行,苏大人等一些人无视民生,又是极力迎合着皇上。”

    令母听到这里,她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老母亲惊奇地发现,儿子这几年似乎也苍老了许多。

    他脸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还有他日渐沉重的心思,都让自己的儿子一年年变得沧桑起来。

    令母在心中心疼儿子。

    自己的儿子又是什么脾性,令母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的儿子令一夫,做到了让万人景仰的高位,然而,最了解他的莫过于自己的母亲。

    在某种程度上,令一夫却是一个孤独的人。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黑与白,对与错,没有中间地带。

    他为人刚直不阿,从不会向任何人屈服,更不会向罪恶低头。他的心中燃烧着一团火焰,一团对正义的执着追求的火焰。

    他嫉恶如仇,对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深恶痛绝。他无法容忍那些不公和不道德的事情,总是挺身而出,为弱者和受害者发声。他像一面镜子,反射出社会的黑暗面,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无所遁形。

    然而,他的刚正不阿和嫉恶如仇也让他得罪了许多人,他的直言不讳和毫不退缩让他成为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也因此遭受了各种各样的攻击和报复,但是他从来没有退缩过。

    而且,令一夫品性廉洁,向来不喜欢受贿。他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从不为了个人私利而违背良心。

    就像现在,即便做到了让人敬仰的高位,令一夫也是清贫度日,家中自用日常一切都是崇尚简朴,似乎与普通人家无甚分别。

    别人身居高位,为自己家中积累起花不完的金银珠宝,绞尽脑汁的为子孙后代牵线搭桥,遮风挡雨,而自己的儿子令一夫,仍然还是一贫如洗,清白清正。

    与他相似的人敬佩他,欣赏他,但与他不相似之人,普天之下也有很多啊,因此,他这种品性,也招惹了许多人,得罪了许多人。

    令母心中更是清楚,儿子令一夫最让她担心的,还不是这些。

    这些钱财财富,功名地位,外人评价之事,都是过眼云烟身外之物,它们还不足以伤害到儿子,要了儿子的命。

    令母最担心的,是儿子骨子里的那种倔强,还有伴随这种性格而来的儿子身上的秉性,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并不怕死,因此令一夫也有并不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重的个性。

    他不怕死,可七十多岁的令母,她可是只有这一个儿子!

    令母时常在心里担忧,她心中时常有种惴惴不安,那种不安窜上她的心头,也让她隐隐觉得,她必须还得像小时候那样,时常劝告着令一夫,时常叮嘱着令一夫。

    刚才,令母听到儿子将朝堂之上的情形说了一遍,她便也大概明白了儿子现在的处境。

    令一夫本来和苏大人就不和,这次肯定又是在皇上出游这件事上,意见相左,针锋相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儿子一心为国为民,面对如此凋敝的民生,他为民哀叹,为民说话,不希望皇上在这个时候出访江南,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自然还是有许多人想趁此机会,打算着自己的各种如意算盘。

    这件事,如果皇上心里并不执着,他是可去可不去,众臣一反对一劝谏,皇上最后可能就真的放弃,不去了。

    可是,假如是皇上执意如此,自己的儿子又在这件事上坚持己见,那就是跟皇上过不去了。

    皇上的心意不遂,皇上的龙威受到了挑战,那还能有自己儿子的好吗?

    想到这里,令母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她看着令一夫,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儿啊,为娘知道你在官场上,有自己的原则和抱负,你也一直做得很对,很好。你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娘这心里时常也觉得欣慰,我时常想,哪天我在九泉之下见到你的父亲,也是有底气有脸面来跟他说话的。”

    令一夫听着母亲的话,他看着母亲微微一笑。

    令母又继续说道:“可是,娘今天想提醒你一句话。”

    令一夫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在认真听,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每次都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皇上自己的朝堂上,有很多个臣子,他并不差你令一夫一个人。但娘,却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对娘来说,却是这一生的希望!娘希望你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只要你能活着,就还有任何的转机和机会。”

    令一夫看着母亲的脸,他从母亲的话中,已经听出了母亲对自己的担忧。

    而母亲的这种担忧,自从他走到了今天,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后,母亲就有了。令一夫因为自己身上难以改变的秉性,因为自己的做事风格而给母亲带来的担忧,而感到愧疚。

    他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的母亲面前。

    令一夫将头跪在地上,他低声向令母说着自己的愧疚:“儿子感到愧疚!母亲为儿担心这么多年,如今,儿子却还在让母亲为我牵肠挂肚,儿子实在是不孝之人啊!”

    令母弯下身来,她伸出手来,将自己的儿子从地上扶起来。

    令母看着儿子的脸,在他已经布满皱纹和沧桑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令母的眼角不觉然间已经渗出了泪水,她喃喃着跟自己的儿子说道:“娘也知道,你为难啊!你的心已经被分成了几瓣,为国为民,你的心是火热的!为己为私,你的心却经常是痛苦的!

    娘虽然很少听到你讲一讲心里话,你是怕娘担心啊,总是想一个人扛起来是是非非!但你心中的苦,你的难处,娘心中是明明白白的!

    如今,娘又将你的心分了一半,娘让你还是要考虑到为娘的心!你身处这个位置,是更加不好过了!”

    令母的眼里含着泪水,令一夫的眼里也湿润了,他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她母亲心里比他还要苦!

    令母继续说道:“娘也可怜你,可是,娘最害怕的,还是怕你因为这些而丢掉了自己的命啊!你只要活着,娘无论再担忧也是开心的,可你要因此而丢了性命,娘还怎能活下去?”

    令母的眼泪落下来,令一夫的眼泪也从眼角滑落,一滴滴落到冰凉的地上。

    时近黄昏。

    御膳房的总管李玉福忙完手上的活,他刚回到自己的住处,想躺在床上彻底的放松歇息一时。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谁呀?”李玉福轻声问了一句。

    “李总管,是我。造办处的房子施。”房三爷此时正站在门外,他神情很是警惕,在小声回应的同时,房子施还不时地留意着周边。

    “进来吧。”听到李总管在门儿里让他进去,房三爷推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方子施走进屋去,又将门紧紧地给关上了。

    李玉福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此时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桌子上已经放上了一把茶壶,两个细瓷茶杯。

    “房大人这个时候到访寒舍,怕是有什么事儿吧?”李玉福伸出手来,掂起桌子上的茶壶,往两个茶杯里斟满了茶。

    李玉福边倒茶边示意房子施也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房子施也没有跟他客气,一屁股坐在李玉福的旁边。

    房子施笑着对李玉福说道:“李总管,您也算是御膳房的大公公了,没想到住处竟是如此简朴。”

    房子施笑着,拿起桌子上的那个茶杯,认真地端详着。

    “这个茶杯,好像也就是一般的青花瓷吧?”

    李玉福轻轻一笑,他看了房子施一眼,轻声说道:“这茶杯,也就是盛一杯茶而已,我对这个没有太高要求!衣不过蔽体,食不过果腹,床不过暖身,吃穿住用,不过日常所需罢了,只要现在还能用得上,这就是一种福气!我就心满意足!”

    “李总管好境界!”房子施笑着说道。

    说到这里,李玉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看着房子施问道:“房大人,您祖上应该是制瓷世家吧?房家的鸳鸯转香壶,可是皇宫中人人争相收藏的宝贝啊,只有皇上和皇上将鸳鸯转香壶赐予的人,才有福享受。”

    房子施点点头,他看着李玉福说道:“李总管喜欢瓷器,改日我送您一副茶具,房家出名的,可不单单就鸳鸯转香壶,房家出产的各种瓷器,在京城也是颇受欢迎,扬名在外!”

    李玉福看着房子施笑了:“房大人有心,处处不忘给自家产品做宣传啊!不过事实的确如此,在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晓房家瓷器的名声呢?”

    “李总管喜欢,改日我来,送你一副上好的茶具。”

    “那就先谢过房大人了!”李玉福笑着对方子施说道。

    “房大人今天到访,怕是为其他事情吧?”

    听见李玉福主动来问,房子施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点点头,看着李玉福的脸说道:“今天我来,是带着苏大人的重托,想拜托李总管做一件事。”

    房子施说着,他伸出手来,又将手放到自己的怀中,从里面掏出一件东西来,轻轻地放到桌子上。

    李玉福扭过头来,他定睛看时,只见是一对儿惟妙惟肖的玉兔。

    这对玉兔色泽明亮,晶莹剔透,一起站在一块儿绿地上,那片绿地,是用一块翠绿的玉做成的。亮白翠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精品。

    房子施将那对玉兔往李玉福那边挪了挪,轻声跟他说道:“这对玉兔,可是苏大人精挑细选,拿来孝敬给李总管的。”

    李玉福干笑了一声,他看了房子施一眼,但很快的,又将眼光挪到了他处。

    他声音低沉地说道:“这件礼物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拿。”

    房子施挪了挪身子,他往李玉福那边凑了凑,低声跟他说道:“事成之后,苏大人那边还有重赏!这个,只是个见面礼儿。”

    说着,房子施又将那对玉兔往李玉福那边挪了挪。

    李玉福脸上的浅笑不见了,他看着那对玉兔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道:“不知苏大人所托,所为何事?”

    房子施看见李玉福开口主动来问,他心里明白,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儿。

    房子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被发觉的浅笑来。但很快,他便又恢复了镇定。

    房子施扭过头去,他几乎站立起身子来,将嘴巴凑近了李玉福的身边,小声耳语了一句。

    李玉福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一些难看。

    他看了房子施一眼,那一眼里,似乎有震惊,还有愤怒,更有一种深深的不屑。李玉福坐下来,重新端正了坐姿。他从手边端起一杯茶,将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就又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李玉福不对事情表态,房子施心里没底,他也是一言不发。

    但他时刻在观察着李玉福的一举一动,房三爷看到李玉福将茶杯放下来,他赶紧掂起茶壶给他倒上,李玉福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止三爷。

    房子施沉默着,李玉福终于开口了,他看着三爷说道:“房大人,我们平时打交道也算不少,你我之间也算是有一定交情的!今天,我就仗着这点交情,和房大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还望房大人不要介怀。”

    房子施连忙回应道:“李总管,您有话尽管说,我房子施心里明白着呢。”

    李玉福点点头,他便轻声说道:“我知道,造办处是皇上非常看重的机构,没有造办处,皇上显然会少了多少的乐子!而造办处的苏大人,更是皇上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提起苏大人的名号来,谁人还不知晓?”

    说到这里,李玉福停了一下,他似乎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便又继续说道:“可这人哪,无论到了哪种地步,都不能被一些虚渺的东西遮蔽了双眼,都得看清自己的位置!更何况,在皇上身边做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是你今天有,明天你就是一无所有?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太多了,我李玉福在宫中做了大半辈子,也在皇上身边,还有皇后贵妃们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虽然只是在御膳房的方寸之间,烟火之中讨个生活。但我也自认为,很多时候我活的是很明白了。”

    房子施知道李玉福想表达什么,他也认为他说得在理。因此,他只是一味的用力点着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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