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孝以敬为先
即便心急如焚，二爷还是不会忘记，娶亲这件事还是要事先去跟房老爷说一声。
他是孝子，孝以敬为先。如今，他想把云姑娘迎娶到房家来，就要首先知会老爷，听听爹的意见。
房子德在跟爹讲完家里制瓷的事情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出去。他有些迟疑，虽然心中着急着，想把这件事赶快落实，但在爹面前，房子德竟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房老爷看到他还在，并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就料定二爷还有事跟他说。
他看着二爷轻声问道：“老二，还有事吗？”
“有个事情，还是想听听爹的意见，我我想把一位姑娘娶到房家来。”
房老爷听见二爷这么说，扭头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多问什么，他坐在椅子上，只是静静听着。
二爷见爹沉默着并没有回应他的话，但房子德清楚，爹一定在听，他想多听听他和云姑娘之间的事。毕竟这个消息对爹来说，也是有些突然。
于是，二爷便将自己和云姑娘在泗春的相识，又在京城的相遇相知，以及自己最近想迎娶云姑娘进门的想法打算，都一一告诉了房老爷。
房老爷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像是睡着了，他依然是沉默不语。
二爷看到房老爷像似在闭目思考着什么，但他知道，爹根本没睡，他好像无意听他讲话，但二爷又断定，他说的一字一句，爹都认真听了进去。
他在等着房老爷的首肯。
二爷也相信，爹一定会支持他的想法，爹一定会答应他。
就像当初房老爷听了三爷的打算，或许他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但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房老爷认为，自己老了，而他的儿子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必须跨过父亲这座山，而不是被自己这座山阻挡着踟蹰不前。
果然，像是过了很久，房老爷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二爷房子德仍旧站在那里。
房老爷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趴在面前的桌子上，眼睛里似乎也泛出了泪，双颊潮红。
二爷见爹这样咳嗽，他立即走到房老爷身边，用双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房老爷抬起手摆了摆，示意二爷不必这么忙。
就在二爷低头的那一瞬间，他猛然间发现，爹的头发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全部变白了。
房老爷低着头，弯着背，他又咳嗽了起来，双肩剧烈地抖动着，二爷看着爹，心中一阵心疼。房子德清楚，爹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爹昔日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乌黑的头发变得花白，苍老的容颜也更是多了一份沧桑。
房老爷终于止住了剧烈的咳嗽。
他抬头看了一眼二爷，对他说道：“老二，你坐到这边来。”
房子德赶紧从房老爷后面绕过来，在爹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也坐下来。
房老爷轻声对他说道：“老二啊，趁着今天你跟爹说起这娶亲的事，爹还想再跟你多唠叨几句，你不要嫌爹老话重提。”
“不会的，爹，您讲。”二爷连忙说道。
房老爷像是在跟二爷说话，也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他缓缓的说道：“爹这大半辈子的路，也快要走完了，我有感觉，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一日扛不过一日。想想爹今年也已经七十又二了，如今也算是子孙绕膝，三代同堂，爹这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我们房家世代制瓷，因为制瓷产品好，口碑好，在京城中也算是盛名在外，自从房家的鸳鸯转香壶年年作为特供进奉朝廷，受到朝廷的赏识和肯定，房家制瓷事业也是一年比一年好。”
二爷轻轻的站起来，他给房老爷倒了一杯水，又轻轻的递给老爷。
老爷点点头，接过来轻轻的抿了一口。他看着二爷继续说道：“即便如此，我也一再跟你们几兄弟申明，我们房家立身制瓷，只是匠人匠心，靠手艺做事立命，鸳鸯转香壶是稀世珍宝
不假，皇上无比喜欢它也不假，但我以前就说过，任何宝物，都是因为人爱它，人不爱它舍弃了它，它就与草芥无异。
我们房家没想过依靠这把壶走任何飞黄腾达之路，更没有想过，要靠做官来为房家制瓷事业锦上添花。我这么做，全然不是想阻断你们的前程，而是为房家制瓷手艺着想，为房家后代子孙着想。
当初，你大哥想走仕途这条路，但他是个孝子，考虑到我有训言在先，他便自己主动放弃了这条路。无奈人各有命，人各有喜，你大哥不喜欢在制瓷上有所钻研，他没有这份心，我也不能强求于他。他喜欢金石碑帖，他在收集这些碑帖中找到了人生的乐趣，我也尽可能的在
银子上多资助他，说是对你大哥的资助，其实也是弥补我心里的愧疚。”
房老爷说了这么多话，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二爷连忙又站起来，走到爹的身后，为他轻轻的拍着背。
房老爷又沉思着说道：“如今，房家制瓷的担子，就全部落在你和老四的身上，但爹看到，你们将房家的制瓷事业打理的有条不紊，发展的也是一年比一年好，爹这心里，也实在是感到欣慰的。爹因为你们二人能理解我的苦心，能将房家这个门面撑起来，爹的心倒也能安定下来，只是每次想到老三，我这心里就又是放心不下”
“老三既然有志于此，就让他去扑腾着做吧。况且，他在仕途之路上走的也还算顺畅，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哪轻哪重，哪里该坚守的哪里该舍弃的，我想老三自会明白的，爹也不必为他多操心了。”二爷轻声安慰着爹。
房老爷摇摇头说道：“我就是担心他有些地方想不明白，保不准哪天就栽倒在自己挖的坑里面。”
房老爷叹息一声，又低沉着声音说道：“仕途风险，前途未卜，他切不能只是记得，眼前是辽阔坦途一片大好。老三心智素来不像你和老四，如果他能像老二你一样，做事做人还有一些敬畏之心，我也不至于为他担忧顾虑很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确不是小孩子了，他既然走上了这条道，无论前面是风是雨，他都得自己去承担面对了，爹也无能为力，只愿他走得稳当一些。
只是，爹这心里的遗憾，老三还不是最甚，最甚的莫过于老二你，如今，你也到了而立之年，三十四岁了，房家的担子也全落在你的肩上，如今却是孤单一人，缺少一个贤内助
“爹！”房子德心中一阵疼痛，他低声痛苦的说道：“孩儿不孝，这个年岁了还让爹为我操心。”
房老爷摇摇头，看着二爷说道：“二奶奶可惜啊，药没少喝，苦也没少吃，到头来尚未为你添下一丁，自己倒也先你而去。爹多次考虑到你的终身大事，几番睡不着觉。今天听见你说有了心上人，爹这心里，也是一阵高兴。”
二爷看到，一丝笑容浮现在房老爷的脸上。
“爹也相信你的眼光，那个姑娘的情况，爹也没必要再细问。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择个好日子，就把她娶回房家吧。”
听完房老爷的话，房子德的心顷刻间翻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