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酒越喝越暖
有泪水成行成行的从她脸颊上滑落。柳永伸出手,用长长的袖管为她擦去那伤心的泪水。
“我为此感念上天,感念命运。原来我春晓,并不是被它们冷落遗忘的人。它们还记得我,它们给了我这辈子最心爱的人。我曾经以为,我就这样陪伴着你,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再也不分离。”春晓幽幽的说着。
“可是你还是离我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柳永问一次,心就疼一次。
“可上天,最终将这些都夺走了。我曾经以为的那些,原来都是曾以为。我以为我喝了那杯酒,就会见到你;我以为,我穿上了新嫁衣,就会走近你。我的心已全部装满了你。我满心欢喜地走了出来,坐上了那顶轿子。却原来,我坐上了轿子,却再也回不到你的身边。”
春晓低下头,呜咽起来。她哭的身子一抖一抖,哭到几乎岔了气。
柳永的心,也颤抖起来。他走近那个哭泣伤心的人。
她的身体是那么的冷,冰凉到似乎已没有一点点热气。柳永的心又止不住的疼起来。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追问春晓。然而不问,他自己又做不到。
“是谁?是谁让你喝的那杯酒?是谁?是谁让你穿的新嫁衣?”柳永问她。
春晓听了,哭得更加厉害了。她整个人都哭的抖动起来。
就在柳永无法让她止住哭泣,而自己不知何时也默默流泪时,柳永忽然看到春晓停住了哭泣,她扭头看了柳永一眼。
就在这时,柳永才忽然发现,春晓的那双眼睛,通红通红。或许是因为哭泣,或许又像是太过悲伤。
那双通红的眼睛中,满是怨恨。那种怨恨就像一股戾气,又像是要从那双眼睛中迸出来。
柳永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神,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正在他又想问春晓什么时,却一个机灵在那样一个时刻醒了过来。
此时,野外孤山孤坟。他一个人趴在这冰冷的坟茔之上。
耳边有微风轻轻吹过,地上的野花和衰草也随风起舞。四下寂静无声,似乎连一只鸟儿都没有。
柳永这才发现,他刚才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春晓,但却醒了过来。他醒的是多么不合时宜。
他知道春晓死得蹊跷,死得委屈。
她心里一定有苦,一定有许多话要跟他倾诉,但是她还没有说完,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完,也没有来得及跟他告别。梦就断了,人就醒了。
柳永的心再也无法平复下来。他一定要弄个明白,到底是谁害死了春晓?
柳永料定春晓之死,绝非像三奶奶告诉他的那样。他想起春晓那哀怨的眼神,他想起她伤心欲绝,泪如滂沱,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柳永的心就无法安定。
他心里有苦,这是一种无法排解却又不知怎么倾诉,也不知向谁倾诉的苦闷。
何以排解一个男人心中的苦?唯有酒。
酒能消愁,但酒醒之后,酒醉之后,也许更是愁上加愁。
但柳永还是止不住的恋上了喝酒,他从来没有像今天,如此这般的依恋酒,依恋这杯琼浆佳液带来的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
以前,柳永是很少沾酒的人,只是偶尔小酌几杯。但现在,酒之与他,就是亲密朋友,不可或缺的朋友。
没有了酒,柳永感到连活着的一丝光都看不到了。没有了酒,就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明天。
于是,柳永就常常到女儿红酒肆去,他反倒成为云姑娘的常客,自从春晓离去之后。
云姑娘因此记住了他。
因为柳永不同于那些打酒人。
柳永来到酒肆,打到自己的酒后,他并不会立刻离开。而是掂起自己的酒壶,仰起脖子先喝上三大口。
他是急不可待的,就像当初那些前来挑战八大海碗酒的酒客一样。但他是没有兴趣去挑战那些的,他似乎从来不喜欢那种热闹。
他只要有酒。只要酒能立即吻上他的唇,他就似乎才能获得慰藉,才能安静下来。
这是一个特别的酒客,云姑娘因此记住了他。
每次看到他仰起脖子连喝三大口,酣畅淋漓之后才安心的拿着自己的酒壶而去。
云姑娘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个男人心中,一定有说不出来的东西。他不想说,便将一腔心事都托付给那香气迷人的酒。”
直到有一天,当柳永又像往常一样,照例将三大口酒一饮而尽。
他心满意足,立定神情之时,二爷来了。
二爷看见了大口喝酒的柳永,这是二爷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酣畅淋漓的喝酒。
二爷看着眼前这个借酒消愁的男人,不由得叹息一声。
他理解他心中无法排解的苦。
想当初,二奶奶离去,二爷又何尝不是这般失魂落魄?
那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骨子里的精气神儿,那种对生活的热情,对生的渴望,随着二奶奶的离去,活生生的就像被抽走了似的,留下的,只有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好在,二爷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
如果二奶奶地下有知,她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他那种失魂落魄。
而春晓,又何尝不是不愿意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如此?
二爷抬头看到云儿在,云儿此时也看到了二爷。
她看见二爷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盯着柳永一段时间,他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情。
云儿就明白,二爷肯定认识这位与众不同的酒客。二爷也一定知道,这位酒客身上的故事。房子德走了过来。他走到柳永的身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永回过头,看到是二爷,就轻声喊了一声:“二哥,怎么是你啊。”
房子德轻声一笑,对柳永说道:“怎么?现在好起这口来了?你来打酒,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们共饮一杯。”
“咳,一个人闲着的时候,会喝上几杯。二哥如不嫌弃,回去我们共饮一杯”柳永说道。
“何须回去?现在就可以。”说完,二爷看了云儿一眼。
云姑娘通过二人对话,早已经听出二人是相识已久的朋友。现在又听到二爷说要在这里开怀畅饮,她早已心领神会。
“二位客官,里边请。我云卿这里虽只是酒肆一间,但酒够你们喝,小菜也还是有几碟的,只是简朴粗陋一些,二位客官不要介意罢了。”云姑娘笑着说道。
“你不赶我们走,就已是万幸了,还拿出酒菜来,就更是超乎预料。”二爷笑着和云儿开玩笑。
云姑娘抿嘴一笑,伸手将二人引到那酒肆的外间。
手脚麻利的云姑娘,自己亲自动手快速准备了几碟下酒小菜。有酥脆的花生米,有喷香的酱牛肉,还有一碟子青翠喷香的蒜香黄瓜。
云姑娘此时早已将酒壶倒满了,她在饭桌上放了三个酒杯,云儿给自己也倒满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