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从此再无一枝红
三爷返回三房院后,把他在庆元春和一枝红商讨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三奶奶。
三奶奶听完,笑着跟三爷说道:“这位妹妹毕竟是见多识广。她既然不想大操大办,给人留下唇舌是非,我们就该尊重她的想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三爷点头,也表示认同三奶奶的想法。
一切按照规矩来办,不但免去多少口舌之实,更是简单便捷,省去多少闲杂繁缛之情节。
三爷将迎娶一枝红的大喜之日告诉苏大人。苏大人听完轻声一笑,对三爷说道:“恭喜三爷。作为外人,按理说我无权过问三爷的家事,但这次我就斗胆多说一句,这一枝红虽说是青楼中人,但无论是样貌,才识,还是人格修养上,都是人中之凤。要不然,又怎么能让当今圣上都为之痴迷,想让她久留宫中呢?傲骄之人,大都是自尊自立之人。这一枝红也不例外。她的个性在庆元春是完全舒展开的,到了你们房家,能不能恪守自己收敛脾性,还是多得三爷去提点。”
三爷点点头,对苏大人说道:“还是要感谢大人一片真心提醒。”
苏大人摆摆手,又跟三爷说道:“我那天跟皇上提到了一枝红大喜之事,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皇上亲自跟我说,要送一件让女人开心的东西给一枝红。我可是在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呢。既然现在你们都定好了大吉之日,这件大礼我得亲自送到庆元春去。”
三爷内心一阵狂喜,他忙不迭的对苏大人说道:“感谢皇上隆恩。苏大人辛苦。”
到了初八吉日这一天,天气大好。
好不容易捱到了日头尽落的黄昏时刻,三爷便催促着金科和娶亲的四抬轿子启程到庆元春去。
一名有经验的轿夫低声说:“按照规矩可得是深更半夜抬过来呢,这时候还早呢。”
这话被三爷听到了,一顿训斥,他着急忙慌的说:“快去把人抬回来。”
“快去,快去。什么早晚的,再晚天要亮了,连洞房都过去了。”金科催促着,轿夫们抬着轿子从房家大院往庆元春走去。
等到轿夫们到了庆元春大门口,就在大门口等候着。金科走进庆元春,去看看里面现在是何种情况。
此时,在一枝红的屋内,妈妈正在为她佩戴首饰,此时的妈妈,不管真真假假,她的脸上满是泪痕,早已经哭成了泪人般。
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跟一枝红说道:“女儿,你这一去,我们母女缘分就算是了结了。这么多年,妈妈早已经习惯了庆元春有你来稳住场子。你这一去,说实话妈妈我心里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以后怎样实在不敢去想。”
妈妈抹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道:“不过,人都有自己的归宿,你为自己打算将来,妈妈也是能理解你的。女儿,你这次算是进到富贵屋里了,到了那里,可别忘了妈妈对你的好,有朝一日,妈妈说不定还得奔着你寻活路呢。”
一枝红用锦帕轻轻的给妈妈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她跟妈妈说道:“妈妈教导之恩,一枝红怎么敢忘呢?再说,我又不是飞到天边去的,这还是在京城。妈妈要是真想女儿,就到房家走走看看,倒是女儿我,或许不可能有往昔那般的自由了。”
“说到这个,妈妈也正想提醒你一句,你也不要怪妈妈多言,毕竟你是在庆元春多年,早已习惯了自由坦率,现在要一个人在那高门大院里,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要你去遵守,有很多人情世故要你去面对,这对你可能都是挑战,你自己要尽快适应,不要受不了那种束缚。”
一枝红轻声回道:“女儿知道了,妈妈你放心吧。”
这时,妈妈从长袖里抽出一支精美的金簪。这只金簪的造型,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以金累丝制作而成,中间则搭配着一块沉稳华丽的绿色宝石。
妈妈拿出这支金簪,意欲给一枝红戴在秀发上。
一枝红也看见了妈妈拿出的这个礼物,她慌忙对她说道:“妈妈,这礼物太贵重了,一枝红不敢承受。”
“你承受的起。”妈妈笑着说道:“这件金簪,跟随我多年了,想当年,它也是妈妈我年轻时候,一份感情的见证之物。只可惜,妈妈我没有女儿这么好的福气。如今,我愿意把这支金簪送给你,也给它找个最合适的去处,也希望这支金簪能保佑你的好福气,一直延续下去。”
妈妈说着,不由一枝红想再说什么,便信心的将这支精美的金簪插到她的秀发里。
妈妈又招手将一个约摸十几岁的小丫头喊过来,这个小丫头一枝红倒是看见过,长得也算是机灵清秀。
“蓝玉,你以后就跟着一枝红去,到了外面,眼睛活络一些,手脚麻利点,将你家主子伺候好了,她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那个叫蓝玉的丫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金科到了庆元春,他在大堂处等的不耐烦,便自个走到二楼一枝红的屋子外面。
这时,恰巧妈妈从屋子里出来,她看见三爷那边派人过来了,便跟金科说道:“三爷那边来了几台轿子?”
“四台。”
“好,你们先把东西往外抬吧。”妈妈吩咐着,庆元春的几个伙计便把一枝红屋子里的几个箱子一一往外抬。
这六个箱子,都是一枝红亲自整理,打点好的。六个箱子里,装满了一枝红平常的日用之物,还有她这几年积攒下来的珍爱的小玩意以及那个藏着她私房钱的妆匣。
更重要的,是皇上送给她的一份新婚大礼,足足被她装了三个箱子。
苏大人亲自将皇上的大礼送了过来,这份大礼之丰厚,是一枝红没有想到的。皇上不但给了她女儿最喜欢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还有香脂香膏,更让一枝红感动的是,皇上给了她足够的让她下半辈子都能活的很好的金银财宝。
一枝红一时感动的眼圈都泛红了,风雨浮萍半生,她何德何能获此恩宠呢?
庆元春的伙计们抬着箱子走下二楼,金科安排着将这些箱子一一放在轿房里。
一枝红从床边站起来,蓝玉看见了,赶紧走到她身边来,挽着一枝红的一只胳膊。
一枝红环视一圈,认真的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
再见了,这相伴多年的闺房,再见了,我的前半生。
不管前面是福气还是风雨,我一枝红都要跟你们道声珍重。
蓝玉挽着一枝红刚要迈出屋门,只见庆元春的冯涛姑娘已经站在门口。
“妹妹进来说话。”一枝红赶紧招呼着她。
冯涛进到屋子里来,她看着一枝红说道:“姐姐,我知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这喜庆的日子是不能哭的,所以我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哭过了,才来跟姐姐告别。”
一枝红笑着跟冯涛说道:“妹妹,我们这又不是永别,以后说不准还能见面,不必过分伤心。在庆元春多年,一枝红能和妹妹处的这么好,这也是我们俩的缘分和福气。”
冯涛姑娘倒是有些情绪低沉,她明显是刚哭过,眼睛都是肿的。
她轻声跟一枝红说:“我在这里能有如此的运气和福气,都是姐姐在照顾着我,提携着我。如今姐姐要离开这里了,我这心里竟然空落落的。姐姐有人品,有胆识,又有识人能力,才能遇到良人踏入一份安稳里。姐姐的好品质,哪一样我冯涛都没有,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走下去。不怕姐姐笑话,我从心里还真是羡慕你呢。”
一枝红走到冯涛姑娘的身边,轻轻的抱了抱她。
她从头上摘下妈妈送给她的那支价值不菲的金簪,将它轻轻插在冯涛的发髻上。
她笑着对冯涛说道:“这个簪子送给你,留个念想。不要羡慕姐姐走的路,这条路好不好走,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大胆的勇敢的往前走就是了,不要想太多。”
说完,蓝玉挽着一枝红走出屋子,走下二楼去。
看着一枝红穿着大红披风的身影消失在庆元春大门口,站在二楼走廊上的冯涛,眼里的泪水早已经流满了双颊。
她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支无比精美的蝴蝶金簪。
蓝玉扬手抬起了轿车的帘子,一枝红回头又看了一眼庆元春的大门。
这时,在灯影的婆娑中她看到妈妈站在大门处,此时的她,似乎还在流着眼泪,低头用手背抹着眼睛。
一枝红心里一酸,她转过身去,低头钻进了轿子。蓝玉放下轿帘,轿夫们抬起一枝红,一步三癫的朝着房家大院走去。
深夜的街巷,寂静无人,灯光昏暗,只有这几顶轿子在街巷上穿行。
走过街巷,穿过大道,就来到房家大院,来到三房院。
当一枝红从轿子里面走下来,她就想到,以前的那个一枝红,已经永远消逝不见了。如今的一枝红,将不被任何人再喊做一枝红,而是她关如玉自己,是三房院房三爷的一个妾室。
今天以后的一枝红,将在这里度过余生,在这里,将有多少像在庆元春时一样的苦痛,她不得而知。
但她没有退路,她唯有面对。
对于她这样的身份,能有今天这样的归宿,她关如玉已经知足。
时间悠忽匆匆过,夜已深沉。
白日里聚拢围堆在一起议论三房院大喜之事的下人们,也都说的没了兴致。他们围聚在一起,将这件事像炒豆子一样,翻过来覆过去的炒,直到炒出了糊味,顿觉没了兴致。
于是便都起了困意,鸟兽散各自休息去了。
一枝红穿着一身红装,端坐在早已经为她布置好的新房里。
三爷走了进来。
二人虽说是老相识了,但自从一枝红见了皇上,又被皇上视为珍宝一样的女人后。
苏大人就暗地里跟妈妈提出要求,要求一枝红不再接客。皇上看上的女人,岂能再靠近那些凡夫俗子。
一枝红一门心思等着皇上来,而皇上又怎是凡人,他身边美色无数,又怎么肯为一个女人停留驻足呢?
皇上见她,自是屈指可数。
因此,在今天这样的大喜之日,二人早就按耐不住,互相贪恋着往昔那般的水乳交融。
夜已深沉,人已迷离,在这花红月圆之夜,自然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先恐后,颠鸾倒凤,双双奔赴青云之巅。
新房里归于平静,一枝红爱怜的抚摸着三爷的鼻子。
不,我们现在不能再喊她叫做一枝红了,她是关如玉。
关如玉的心里,现在被一种踏实的甜蜜感和幸福感充斥着,在世上活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在内心有这般踏实的感觉。
以前,无论她有多风光,又多么受人追捧,她靠着自己的美色和才艺,让白花花的银子雪花一般落在庆元春和她自己的妆匣里。
这样的时候她是膨胀的,但却从来没有感受过踏实。
现在,看着心爱的男人躺在身边,用手感受着他的心跳,关如玉的心里,才是真正踏实的。
关如玉看着三爷,轻声说道:“三爷,你把我娶回家来,没想过怕吗?”
三爷沉默一下,问她:“怕什么?”
“你不怕,我身份不好,辱没了房家门楣?还有这高门大院,人言可畏?”
三爷轻声一笑,他温柔的抚摸着如玉的秀发,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跟有你陪在我身边比起来,这些怕和担忧,就显得格外不足轻重。”
关如玉把头深深埋进三爷的臂弯里,嘴上闪现出一丝浅笑。
单说那三奶奶,这三房院凭空多出一个女人,来跟她分享三爷。那以后的漫漫长夜,多的是她自己的孤枕难眠。
此时,她躺在孤单单的绣枕上,身体里莫名的涌动着一种让人血脉喷张的洪荒情欲,这种感觉像火,像水,又像一条条虫子,在她身体里每一处地方自由游走,啃噬着她的身体,让她感觉百爪挠心。
三奶奶在绣枕上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安稳睡下去的理由。
这时,她竟然想到了白大夫,他的脸,他的影子在她脑海里翻腾着。
他比三爷更懂她,她在他面前,更像是一个怒放的火玫瑰。
情难自持,三奶奶无处可消,无计可施。她那双纤纤细手,不由间在自己身体上游走。
而她自己,恍如坠入云里雾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怎能分辩?又何必去辩?
她沉醉于此,不由呻吟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