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红帐着火
的确，二奶奶现在对他，好像树立起一道防线和戒心来。
这条线，生生将二人平常往时的那种亲密无间打破了，割裂了，分隔出了你是你，我是我。
二爷知道二奶奶的心性，他不敢轻易妄动，也不敢强求什么，他唯有小心的陪着她的这种界限分明的冷漠。
他不能也不敢去跨越。
但是，二爷内心的那种煎熬，却又一日日将他的心置于熊熊大火上炙烤一样，他想弄个明白究竟。
于是，二爷去找三爷身边的金科。
二爷走到房家制坯房的伙计和师傅们住的院子去，金科也在这个院子里住。
此时，金科正和一帮无事可做闲下来的小子们在玩赌钱。那些小子们没有他手气好，钱大部分都被他赢了去。
小子们不愿意，便缠着金科再来一把，都想把输了的钱再赢回到自己的腰包里去。
这点打牙祭的钱，金科哪里会看在眼里呢？他没有拒绝，要来便来，对他来说，玩这些只是来打发消磨时间而已。
三爷白天忙于公务，家里也没有多少事情是他金科要做的，于是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东望西看的，看到有伙计们闲散下来了，金科便招呼着大家一起来赌钱尽兴一把。
金科眼尖，他远远就看到二爷朝着他们走来。
他低声一呼：“二爷来了。”
那帮小子们趁空在这里瞎玩，还有几个浑水摸鱼之人，放下手上的正经事情来这里凑热闹的。本就是提心吊胆，现在听说房家制坯房管事的二爷来了，一个个自然都是有些惊慌。
他们陪着笑脸，向二爷问好，腿却随时做好了溜之大吉的准备。
打着招呼，一不留神，刚才还热闹凑在一起的几个人，现在转眼间溜的无影无踪。
只剩下金科还站在原地。
二爷心想，也好，今天我来找的就是你。
金科从苏大人那边来到房院来，一晃也半年有余。虽说平日里他多在三爷身边，但这房院里的大头小脸，他金科早就摸得门清。
二爷自然也对三爷身边的这个精灵人，早有耳闻。
金科笑着向二爷问好。
二爷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便直接问金科：“那日你是怎么遇见二奶奶的？”
听到这里，金科心里一紧，他立即意识到，二爷今天来，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来了。
他立刻又想到：“由此看来，二奶奶没有把事情的前后讲给二爷听。”
金科意识到，自己今天说的话，务必要留点分寸和心思。
抱定这样的主意和打算，金科就留着心，将那日自己如何出门，又如何遇见二奶奶被抢，紧急关头他上前大喊一声制止了歹人，二奶奶随即晕倒如何如何。
金科加油添醋，绘声绘色，在细枝末节处大加描绘，在关键节点上又轻描淡写，一一讲给二爷听。
房子德沉默了一会，他低声问道：“那两个歹人，你可记得？”
“那种街头混混，小人怎么会认得他们？”金科回道。
“那你以前可在哪里见过他们？”
金科思索了一会，他摇着头肯定的说道：“没见过。”
“他们相貌你可还记得？”二爷又问。
金科的心更加收紧，他边想边说：“那日遇见二奶奶时，已经是黄昏时刻，小人慌乱之下，只顾去看二奶奶躺在地上如何了，一时着急也忘记了留意二人长相，等我站起身缓过神来，这俩歹人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二爷沉思着，他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他同金科说道：“你救二奶奶一回，这是恩，我和二奶奶都记下了。”
说完，二爷往回走了。
金科还站在原地。此时，他的心仍然紧紧的提在嗓子眼，眼看着二爷走远了，他才长舒一口气。
金科回想着刚才二爷问他的话，他心想，这二爷果然问的不同。
他又庆幸，在他赶到后，二奶奶当即晕倒了。她并不知晓山猫兄弟和他说了什么。
更庆幸的是，他在山猫兄弟欲对二奶奶行不轨时赶到并制止了他们。
但，金科转念又想到 ，自己给了二人一笔钱，让他们逃之夭夭。
这件事，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如今，这兄弟俩有没有离开京城，又逃到了何处，金科自然是一无所知。
他心头又收紧了，他想，自己一定要去打听一下这二人的踪迹。
金科要打听这二兄弟的下落，自是不难。
长期混迹于京城，金科早就在这帮无业游民中建立起威信来。因为他的不拘小节和对那些难兄难弟的小恩小惠的照顾，那些京城混混们，都还是把金科当做大哥来看待的。
他想打听二人的下落，那真是信手拈来。
金科从混混们那里打听到，有人最近看见过二兄弟出入庆元春。金科便记下了这点。
这一日，金科见三爷像往常一般出外公务，不过临出门之际，三爷交代他去做一件事，他让金科去打听一下京城的这些当铺里，哪家的货品多而且价格好。
金科欣然答应了。
金科在苏大人身边服侍多年，他无须去问自然便就明白，三爷交代他做这件事的目的，就是拿宝物当钱。
金科在苏大人身边时，可没少张罗着给苏大人办这样的事。
京城里哪家当铺价格公正，老板心细嘴严，他金科可是清楚的很，他自然是连打听都不用去打听的。
于是，金科看着三爷出门，走远，他就一转身闪出房家大院来。
出了房院，金科便直奔庆元春而去。
正当他在一个角落里猫着，眼睛四处留意着的时候，这时，金科又看见了三爷。
这次，他又看见三爷，还有苏大人，陪着一个人到这庆元春来。
不久前，金科就在庆元春外面，远远的看见过一回。那次，就是他们二人陪着这位气宇轩昂，神态，穿着都非同寻常之人来到这庆元春。
那次，金科注意到，他们三人刚进庆元春，立即有人在庆元春大门外挂起了“今日歇业”的牌子。
今天，金科无意中又撞见了这一位贵客。
只是今时，看见三人进来，妈妈当即笑脸迎了上去，庆元春依然欢声笑语，仍旧照常营业。
这位贵客到底是谁？为何连苏大人都亲自陪着到这边来？
金科心里思忖着，眼睛却一刻没停的随时留意着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看看是不是山猫兄弟俩来这里了。
没错，那个气宇轩昂的人，正是当今圣上。
他已有多日不曾到庆元春来。自从上次微服私访后，兴头一过，他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这里，忘记了曾经也让他着迷的一枝红。
就像他平日里喜欢的宝物一样，拿到手上，观赏把玩一番。用不了几日，新鲜劲一过，那些宝物就都回归到皇家仓库那僻静阴暗处。
命运好些的宝物，有可能会赏赐与人，得以在他人手里重新成为宝贝一样供着。
那些没有送出去的宝物，在皇家私藏宝物的库房里，与阴冷僻静为伴，无人问津。
兴头过后，谁还记得你是当初那个华彩迸放的稀世珍宝？
但一枝红，做到了。
想当初，皇上因为欣赏她的奇术而又迷恋她的美色，挽留一枝红留在宫里。一枝红拒绝了这份荣华富贵，甘愿回到风水场上。
因为她的这种特立独行，这种像宝物一样稀缺的个性，深深吸引并打动了皇上的心。
多日之后，皇上又想起了庆元春，因为又想起来一枝红。
一枝红没有想到，皇上又到了庆元春来，更没想到的是，皇上来这里，单纯就是为了见她。
她一枝红向来都会珍惜并抓住每次机会，这次，也不例外。
她要在这个有深厚猎奇心理的皇上心中，留下她一枝红独有的深刻印记来。
女人靠什么？惟有两技，一是色，二是才。
一枝红酒混欢场，这种道理都是她亲身领悟出来的，因此，她的感受更深。
在之前的有幸与皇上的接触中，她一枝红使出浑身解数，在这两样秘技上尽情舒展，尽情绽放，终于得偿所愿。
如她所想，皇上已经记住了她。
如今时日过去已久，皇上终于又想起了她，今日又到了这庆元春来。
妈妈自是欢天喜地，且不说，今天这位贵客一到，三爷给出的酒水钱自是平时的三倍五倍，更有贵客离去之时，派苏大人送给一枝红的赏赐，就是丰厚无比的。
而一枝红又不是独享贪财之人，上次，她从那些赏赐中，独独挑出了几件值钱宝贝送给了她，让她欢喜了好些时日。
这今天，贵客专程为一枝红而来，那赏赐之物，还会少吗？
妈妈想着这些，心中欢喜，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灿烂了。
她一面安排着后厨准备精美可口的饭食，一面喊着“红红，红红，宝贝心肝”往楼上急急走。
妈妈走在前面，三爷他们三人走在后头。
一枝红在屋子里就听到了妈妈的高喊，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知道，一定是有贵客光临。
一枝红心里一阵激动澎湃，但她还是随之稳住了阵脚。
她坐到梳妆镜前，快速的将自己收拾打扮一番，刚刚换好光鲜亮丽的衣服，只听见珠子门帘响动，皇上信步已经走来。
“您来了，一枝红心里可是想念您的很。”一枝红笑着迎上去。
苏大人和三爷听见了一枝红的声音，看到皇上已经见到了想见的人，二人便退出屋去，各自走开。
而这时，庆元春的管家已经引着厨房的几个丫鬟，将专门为这位贵客准备的酒食端上来。
妈妈没有走开，她亲自动手布置酒饭。
稍刻功夫，便已摆好一桌子的酒菜，妈妈向着里间轻声说道：“红红，先陪贵客喝杯酒来。”
然后，众人都退出了屋子，妈妈轻轻将屋门关上了。
皇上多日不见一枝红，哪里有心思饮酒吃饭。他早就对她当日的侍奉想念已久，对她一枝红垂涎三尺。
皇上没心思喝酒，他忍不住一把搂抱住一枝红，一步步朝着红绡帐挪去。
此刻，正是黄昏时刻，帐内已经有些暗沉。
一枝红止住欲火攻心的皇上，她轻声对皇上讲：“臣妾先把红烛点上。”
皇上松开了她。
一枝红莲步轻移，将帐边的一杆红烛点起来，顷刻间，屋内变得温馨似春。
点亮了红烛，一枝红走到桌子边，她端起酒桌上妈妈早已为二人斟满的一杯酒，往红帐中走来。
“皇上先喝一杯，臣妾与您同喝。”一枝红笑着，风情万种。
皇上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他接过酒杯，喝了一口。便把酒杯递到一枝红的唇边，一枝红轻启朱唇，也喝了一口。
皇上看着酒杯笑着，在刚才一枝红嘴唇接触酒杯的地方，又喝了一口。
一枝红笑着，她将酒杯接过去，欲再喝一口下去。无奈这个时候，皇上早已经按耐不住，他走上前，一把将她拦腰抱住。
一枝红手中还端着盛有酒的杯子，她瞧见红烛旁边有个小桌，便顺手将那个酒杯放在桌几上。
春宵只叹夜短，缠绵悱恻。两个互相贪恋的人，顷刻之间便不分你和我。情深义重，你侬我侬。
哪里还管得了外面是风是雨，是阴还是晴。
正当二人尽情忘我之时，一只猫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屋子里。
欢场热闹，激情过去总是寂寞。这只猫是一枝红养来陪伴她打发时间的。
只因为今日皇上来的急促，她竟然忘记了将这只猫先打发出去。
一枝红养的这只猫，它有个特别的地方，就是贪酒。
或许真是应了那句话，人随物动，心随景动。
这只猫经常在这屋里走动，自然也经常闻得酒香，有时竟然也伸出舌头，来舔食那杯中佳酿。
天长日久，这只猫竟然如同男人好色一样，竟然也好起酒来。
今日它寻觅出来，没有看到自己的主人。但见那红帐内地动山摇，娇声细喘，呻吟阵阵。
那只猫不知何故，一个立定跳起来，站到了那红帐边上的小桌上。
猫瞪着幽蓝的眼睛往里瞧。
但只见红帐中，有两个朦胧不清的人影在不分你我的你争我赶。
它无心观看，低下头打算跳将下来。却发现了脚边的酒杯。
那只猫一兴奋，就跳了起来，准备腾出个地方伸长嘴巴去喝杯里的酒。却不料，就在它跳的时候，带倒了那杆红烛，红烛又将那杯酒打翻了，酒撒到了桌几上，又一点一滴落在地毯上。
红烛并没有熄灭，微微烛火碰到了酒，顷刻间便窜起蓝色的火苗，火苗低落在地毯上，又慢慢将地毯点燃了。
那只猫看见火苗，嗷呜一声跳开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