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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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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昭昭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红烛流泪,伊人憔悴。

    春晓害羞的紧闭眼睛。柳永温柔的轻抚她的一头秀发。

    余生只愿与君度,情深不负共白头。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春晓拿来的醒酒汤早已经冷了,而柳永却希望今天的醉意永远都不要散去。

    “我该走了。”春晓欲起身坐起来,却被柳永又抱了下去。

    他真想永远就这样抱着她,衣带渐宽终不悔。

    时间如白驹过隙,展眼之间,三爷房子施已经在造办处公务几月有余。

    许是他天生执着于仕途,所以面对仕途上的各色风云,他亦能从容应对。对于这一点,房子施心里清楚,他自然是得感谢苏大人的帮扶和照顾。

    苏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房子施又是苏大人身边的近人,对于这一点,朝廷上下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房子施自然是能在细微之处感受到别人对他的态度。

    这种态度里,有仰仗,有尊重,也有敬畏。

    房子施自然明白,别人对他这种态度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他在尽其所能的做好自己该做的,绝不能因为他房子施的闪失而影响了苏大人的声誉。

    房子施是尽心尽力的,他乐在其中。但有时,他也感受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这天,房子施忙完公务,已是黄昏时分。

    天下起了小雨,他走在雨中往房院赶。房子施忽然想到,自从他走马上任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同三奶奶促膝长谈过了。

    以前,他们俩人虽然喜欢互相看不惯,三奶奶又伶牙俐齿,嘴巴狠毒,三爷没少被她连批带骂很多次。房子施也清楚自己的脾性,在外人面前,他倒是恭恭敬敬礼貌有加的,但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他房子施越发是失了分寸没了界限,经常拿些难听的话语伤害人。

    房子施知道,三奶奶这些年,可没少听他贬低她、打压她的话。

    好在三奶奶那个人,不是一般的心理脆弱的女人,她自是能充分化解三爷对她的敌意而若无其事,还是那个乐观的女人。

    想到这里,三爷眼前显现出三奶奶那张也曾娇媚无敌的脸蛋来。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三奶奶还没休息,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

    三爷走进屋子,三奶奶只是扭头看了他一下,轻声说:“回来了。”

    三爷嗯了一声。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仔细想了一下,三爷才忽然想起来,三奶奶已经很久没迎上来给他递衣服了。

    以前,就在他房子施还未做官,每天还是游手好闲的时候,三奶奶在他回家之际,都会亲自迎上来递来外衣。

    大概是什么时候,三奶奶像是变了?变得有些冷漠了呢?三爷努力回想,也没想到答案,就自己放弃了。

    他自己换好衣服,洗漱一番,走到三奶奶的身边来。

    三奶奶仍然是那样静坐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见三爷走过来,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房子施把她拉起来,三奶奶站在面前。三爷用手轻轻托起她的脸,仔细的看着。

    三奶奶眼睛里,盛满了哀怨。三爷轻声说道:“你瘦了。”

    三奶奶仰着头看着三爷,眼睛却开始泛酸,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

    “你在怪我吗?”三爷盯着她的眼睛,又轻声问道。

    三奶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滴滴落在三爷的手心上。

    房子施紧紧抱住了满眼委屈的自己的女人。

    三奶奶便放肆的不加掩饰的痛哭了一次,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在三爷面前痛哭。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哭什么。

    是在哭自己的委屈吗?三爷和她的相处模式,她早已经习惯并欣然接受,她这么多年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

    即便感受到了委屈,她不也是能靠自己轻松排解吗?

    不是,她想要痛哭一场,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天来自己内心的压抑。

    而这种压抑,无人可诉,无人可讲。

    三奶奶眼前又闪现出白大夫的身影来。

    她用手狠狠的抓了一下自己的秀发。

    这一日,春晓又见三奶奶在屋子里静坐。春晓忽然感觉到,三奶奶一个人静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走过去对她说:“三奶奶,多日不见你往二房院去,跟二奶奶说说话了,今天天气好,可以出去走走。”

    三奶奶没有看她,只是说:“我身上没劲,只想坐着。”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成,我还是去把白大夫请来给你瞧瞧,这病可是耽搁不得。”春晓说道。

    三奶奶眼里闪过一丝光。她没有做声。听了一会儿,她对春晓说:“你去把他请来吧。”

    春晓出去了。

    三奶奶又静坐了一会,突然,她像是浑身来了精神气,顿时变成了一个另外的人来。

    三奶奶找出自己最喜欢的浣纱罗衫裙,换上这件衣服,三奶奶又看到了镜中曼妙身姿的自己。

    她放下挽起的云髻,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垂落到腰身来,飘逸丝蕴,风情万种。

    三奶奶在镜子前坐下来。她看着镜中那张消瘦的脸蛋,一双远山眉,青黛叠翠,愁肠百结。三奶奶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脸颊上摸了摸。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三奶奶望着镜中的自己,拿起铅华,拾起螺黛,轻捻唇脂,从发髻到峨眉,从薄粉到淡淡的胭脂,慵懒的姿态,淡淡的神情。花面交相映。

    白大夫过来了,三奶奶交代春晓去办些其他的事。春晓离开屋子去坐了。

    屋子里像往常一样,只剩下白大夫和她两个人。

    三奶奶伸出自己的一只胳膊来,搭在锦缎被子上。白大夫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按在三奶奶的脉搏上,他仍旧像以前一样,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背。

    把好脉搏,白大夫对三奶奶说道:“三奶奶脉象细弱,有些气血不足,最近宜静不宜动,多养心,不要过多思虑。”

    见三奶奶没有回应,他又轻声说道:“还是先开两剂药喝着,药为辅,调整情绪自己养心为主。”

    三奶奶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转身要去打开自己的药箱为她配药了。

    就在白大夫转身的当口,三奶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白大夫猛地一惊,他回转头来,这才正视三奶奶的脸。

    这张脸,似乎比之前他来的那几次,都更加有精神气。这张精致明媚的脸蛋,明显经过精心的梳妆打扮,现在更加的明艳动人。

    三奶奶一双深情似水的眼睛,此刻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白大夫只望她一眼,心中便升腾起一股火苗来。

    他想抽出自己的手来,无奈,三奶奶死死的拉住他。

    “我该怎么称呼你?”三奶奶问他。

    “喊我白大夫就行了。”

    “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大夫沉默了一会,他告诉三奶奶:“白誉。”

    三奶奶笑了:“好名字,我记住了。”

    就在这时,三奶奶拉着白大夫的手猛地一拽,白大夫一个支撑不住,踉跄着歪倒在三奶奶的床边。

    她低下头来,看着白大夫的脸,温热的鼻息荡漾在脸上,白大夫心中的火焰在翻滚,他已经感觉到一种不可自持的眩晕,即将要把他淹没掉。

    “白大夫,你是医生,我想问你,有了心病的人,该怎么办?”三奶奶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

    白大夫沉默了一时,他轻声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是系铃人。”

    “可是那个人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

    “你告诉他,就把希望和权利都给了他,可是,他未必能医得好你。”白大夫轻声说着,他还是被三奶奶紧紧拉着手,眼睛飘忽不定:“有可能,他只会带给你更深的失望。”

    “为什么一定是失望?难道你对她没有任何动心?”三奶奶紧追不舍。

    白大夫又沉默了,他内心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只是轻声告诉三奶奶:“是不能。”

    三奶奶看着白大夫的眼睛,她说:“这世间的良药,有百味千味,可是到哪里去找一剂药来,医治好我的心病呢?没有,真正的无药可医。而你,才是我的良药。”

    白大夫翻滚的内心又多了一份伤感,他看着眼前这张楚楚动人的脸,便再也无法控制和压抑自己的内心,他一把将三奶奶抱进怀中。

    二人情之所起,兴致所至,娇痴不怕人猜。

    春晓办完事从外面回来,三奶奶的屋门并没有关上,春晓进屋去,却没看到白大夫的人影。

    她心中惊奇,便站住了四下察看。

    就在这时,从三奶奶拉起来的帷幔中,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

    自从上次和柳永情浓意浓,春晓便已不再是懵懂无知女孩。她自然清楚,这种敏感的声音释放了什么。

    春晓想到,三爷这会,正是公务之时,按照以前惯例看,这个时间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转念一想,春晓惊呆了,“难道是白大夫?”

    正在她束手无策之际,帷幔里的人似乎觉察到什么,随之就是细细碎碎的穿衣服的声音。

    就在春晓蹑手蹑脚想走出屋子时,她听到三奶奶在里面问她:“春晓,水壶提来了吗?白大夫开了药,我得先吃下一剂。”

    “水凉了,我去换新的来。”春晓提起桌子上的水壶,慌张的走出屋子。

    白大夫提着药箱走出屋子时,春晓正提着水壶进屋来。

    这次,三奶奶没有喊她去送送白大夫,只是让她端水过来把药喝下。

    这当儿,春晓发现,三奶奶脸上的红晕仍未散去。

    她装作极其镇定又淡定的样子,但她脸上的绯红,那空气中弥漫的特殊的味道,却让春晓更加相信自己的所见所想。

    那一刻,她心中无比困惑:“怎么会这样呢?”

    话说三奶奶自从和白大夫暗结情愫,二人便如干柴烈火般不分你我,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将那种情愫张扬到极致。倒是完全忘记了三奶奶的身份地位来。

    白大夫刚开始,自是被三奶奶不可抗拒般的诱惑无法抵挡,几度按捺之下还是没有控制住,才与三奶奶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头几回后,白大夫恢复了平静,想想也是理智终于盖过了激情,他渐渐对春晓过来请他去看病而稍有托辞,而夹在二人中间的春晓,自从无意中撞见二人的缠绵悱恻,春晓心里就一直像憋着一口气似的,不吐不快,憋的她难受异常。

    而这种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该开口向谁去讲?

    一来,春晓还顾着三奶奶的名声,二她作为豆蔻年华的大姑娘家,说出这种事情实在让她难为情。

    心中有了这般化解不开的郁郁之火,春晓平常就有些不耐烦三奶奶的心思,越发对她看不惯起来。

    当三奶奶指使她去请白大夫来瞧病时,春晓就实在没忍住她心中的那点抗拒,她有些磨蹭着没有立即去做。

    三奶奶见她这般敷衍自己,一时间生气又着急,心头怒火也冒了出来。尖酸刻薄之辞像洪水般倾泻而出:“现在越大拿大了不成?就连三奶奶我都指使不起你来了,让你去喊个人来为我瞧病都这么难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诚心让我扛着病作死不成?春晓,你端着这样的心思,有何打算?难不成还想等我死了,你来做三爷的妾不成?”

    春晓又听三奶奶一顿编排,她心中早已怒火中烧。但春晓还是强忍住了,她沉默着没有还嘴。

    但三奶奶并未就此放过她,她依然释放着自己的愤怒情绪,向春晓倾倒着心中的滚滚精神垃圾:“我指使你,你在这里东触西摸的,磨磨蹭蹭,想想四奶奶的哥哥,只消拿眼瞧你一下,你倒怎么就像见了荤腥的猫一样,急急忙忙的就跑过去了呢?”

    三奶奶斜睨可了春晓一眼:“那可不是正心痒难耐,正着急着要找去呢?”

    三奶奶这些话一出口,立即说的春晓双颊绯红。她和柳永虽然也曾春宵一刻,情以舒爱。但春晓认为, 他们是两情相悦光明正大的爱,要说起来也是没有任何理由可去诋毁的。

    所以,春晓对三奶奶这等刻薄言语,拿自己的心思去度量她和柳永的感情,便感到忍无可忍。

    那一刻,她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对三奶奶正色道:“三奶奶,你还是放尊重些吧,有这样心思的人,怕不是我春晓,而是三奶奶你自己吧。”

    三奶奶听见春晓还嘴,已经在心中升起了怒火,这会儿又见她如此这般诋毁自己,哪里肯咽的下这口气?

    她环视了一下床边,抓起床边梳妆台上的一只玉簪,朝着春晓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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