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官位加身
三爷官职加身,三奶奶内心雀跃,春晓感觉跟以前并无二样。
三房院的喜事,似乎并没有在房家引起太大的波澜。除了三爷和三奶奶的欣喜,房家对三爷做官之事,似乎并没有其他人更关心,更欢喜一些。
大爷,二爷还有四爷,都是谨遵老爷教诲,百善孝为先,孝以敬为首。
对房老爷经常告诫他们的安身守艺,以技艺安身立命之家训,三位爷都是早已谨记在心。
房家大爷房子方如今安心于临摹碑帖,醉心于久古以前的风云变幻和沧桑世事,在这场寂寞的陪伴中,只有他和那些冷冰冰的碑帖,日日相处日日守候。
但是,房子方从来不觉得寂寞过。
因为,这是他心生热爱的一件事。它们让他心生欢喜,如同对待自己恋人般的那种欢喜。
他爱这个,纵然天长日久寂寞无涯,房子方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能忍受得了在外人看来,那种无边的枯燥和无趣。
其实,醉心于此,何尝不是一种孝,不是一种敬呢?
想当初,大爷和三爷一样,虽身处房家手艺之家,但他心不在此,虽然他和房老爷一样,是同样守静之人,同样都能耐得住寂寞,但他兴趣不在于此。
房老爷面对那稀泥一般的瓷浆,能安心做出鸳鸯转香壶这样的稀世珍品,因为,他在其中融入了自己的思考,自己的寂寞,自己浓烈赤诚的爱和真情。
他和他手下的瓷器,某一时刻是真正融入到一起的,天地之间,二者相合相生。
但房子方不同,他面对着手下的瓷浆,如同捏着和泥土无异的一样东西,没有激起内心的波澜,也不能散发出内心真实的喜爱和情感。
他努力过很多次,他极力想让自己静下来,一心投入家族事业,爱上这份制瓷手艺,投入祖父和爹创下的这份家业。
他是房家长子,他房子方义不容辞。
作为房家长子,他自然从小便在制瓷这种环境中耳濡目染,他骨子里一定也刻着那种对创作,对手艺的热爱,他的热血中一定也流淌着那种安分守己的踏实基因吧。
他不是一个不屑之子,他曾极力想让自己融入进去。
但最终,房子方还是失败了。
他距离那片海,似乎还隔着一整块沙滩。
他迈不过去。那片沙滩随时要将没有热情没有意志的他淹没,房子方感觉自己永远到不了那片海。
他为此痛苦过,挣扎过,也寂寞的远离过。
他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
他并不像那些市井之徒,醉心于吃喝玩乐,插科打诨,流连于赌场欢场,房家大爷不是那样的人。
在房景怖的母亲因病去世后,房子方一直孤身一人。
房老爷看他孤身一人,难免形单影只。觉得他身边还是要有一个女人嘘寒问暖,细心照顾。几次说起续房的意思,都被房子方拒绝了。
世上有如此清心寡欲之人,房老爷算是一个,房家大爷房子方也算一个。
他无心于制瓷,但又不是那人世间热热闹闹,守着平常心就是福的凡夫俗子。
偏偏房子方又志向高远,对于自己每日里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不甘心,不安心。
其实房家做为制瓷世家,房家瓷器盛名在外,不仅鸳鸯转香壶博得皇宫上下喜爱,争相收藏。其它房家制作的日常生活所用之瓷器,也是京城上至权贵之家,下至市井百姓都喜爱的。
房家瓷器,每年销量之巨,收获之丰,想是这京城中没有第二家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房家虽然不做官,不因官职而获取厚禄与荣华,但年年因为瓷器的收入,房家的财富,也是一年年如雪球越滚越大,在京城也称得上是富贵之家。
只是,以房家老爷为首,那种不显山不露水,将房家那种殷实的光芒万丈的富贵,隐饰的非常低调,非常务实。
房家的财富,即便房家大爷整日里闲着什么也不做,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没有,房子方觉得,如果一个人整日里没有自己醉心于此的去处,那无疑是在白白消耗生命。
他也曾动心过,在皇宫对鸳鸯转香壶狂热欣喜的那些年。
因为房老爷制瓷有功,皇上对他格外赏识,几次三番欲赐官给他,都是都被房老爷婉言谢绝了。
有一次,皇上得知他有四个儿子,就想把一个官职赐给房家大爷。朝堂之上,房老爷不好忤逆皇上好意,他回禀道:“容小民回去先探儿子的意思。”
皇上对这个制瓷高手,实在是哭笑不得。
人人都贪恋着期待着皇上能赏赐官职,人人都想那高官厚禄,飞黄腾达,泼天富贵。
人人都为了此拼了命的蝇营狗苟。
偏偏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几次三番的婉拒了朝廷的美意。
皇上倒没有怪罪于他,只听他日后回复。
果不其然,房老爷随后还是婉拒了。
房老爷给出的理由是,房家儿子生性愚钝,并非官场中人。他们还是更适合家中的制瓷手艺。
皇上听了,都是哭笑不得,从此也便不再赐官于他。
直到今年这批鸳鸯转香壶进奉,房家三爷房子施入宫。今年这批壶,无论是色泽,形体,还是质地都属上乘。
更有房子施投其所好,带上一枝红现场表演定睛术,直让皇上过足了好奇瘾。
欣喜之余,皇上授意苏大人,赐官房三爷。
原想这位三爷也像他爹一样,没想到,他没有婉拒,倒是感激涕零的接受了。
在那一刻,皇上甚至有点得意忘形。
他原本以为,这人人都为之俯身跪拜的东西,真有很多像房老爷那样的人,对此不爱不稀罕。
现在看来,房老爷那样的人还是少数。
这世间多数之人,都还是像房家三爷这样的,面对高官厚禄,是要俯身跪拜的。
房家大爷房子方是服孝服敬之人,但房三爷房子施不是。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他做不到大哥那样,为了爹而舍弃自己真实的想法。
房子方喜爱碑帖,在寂寞相伴中他醉心于此,于是房老爷就在金钱上大力支持他。
他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爱好,并为这份爱好,越发不像往日那般沉静苦闷,他整个人也都精神起来。
看到房子方有如此的变化,房老爷也才心安。
购买古物碑帖,实在不是穷困之家流连的事业,但对于房家,对于房老爷而言,这都不算事。
尤其是房子方醉心的碑帖,花费实属不菲,但房老爷从来不吝啬。
他从房家制瓷的收入里专门拨出一项,以供房家大爷购买碑帖等使用。
同时,房老爷也给房子方安排了一个活干,好让他从碑帖的世界中暂时抽离出来。
他让大爷总管皇上赐给房家的那些田宅大院,商铺的租金收入。这笔收入,也不必归到房家总账簿上,由大爷他自己全权支配。
周全照顾于此,不可说房老爷对长子的一片用心。
他也并非冷酷无情,不通世间情理之人,他也能理解到长子房子方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尊重他的想法,在用另外一种方式践行他一贯的对子孙们的教诲。
房老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虽然,房老爷在官场一天也没待过,但他对官场风云的尔虞我诈,自是比那些深处官场之人看的更清楚,更通透。
人在仕途,身不由己,纵然是做到了朝堂之中,众人之上,也有那伴君如伴虎,生死不由己。
当在朝堂之上,为世间纷纭事而左右逢源,自然是少不了那趋炎附势,拉帮结派。
你想遗世独立,不能。
你想两袖清风,不能。
何如在这世外桃源,安心醉心于自己喜爱的事业,简单平安,逍遥自在呢?
身在官场,一朝荣辱一朝臣,一枯一荣,谁又能参透这明月清风,几时是荣几时是辱呢?
房老爷只是不想让后世子孙倾心于那些尔虞我诈。
他们也可以完全避免。
房老爷只想做个清清白白的手艺人,他更想房家后世子孙后代也能安稳一世,后续永存,房家常在,房家制瓷技艺常在。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人人都是自己的救世主,谁也不能强求谁。
房家三爷房子施,终于冲破了房老爷长久以来的教诲,自主选择走上了仕途。
他志得意满,并将这种喜悦冲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