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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情关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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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爷早早洗漱完毕,然后就看着二奶奶忙活。

    此时天尚早,二奶奶喊重山帮忙,将一堆团成一团的绣线撇出来。各种颜色的绣线绕成一个个线团,需要梳理出来。二奶奶打算改日来绣一对枕头。

    女红是二奶奶的拿手好戏,她绣的东西,三奶奶、四奶奶都喜欢,都主动朝她要过。所以今年,她打算再多绣一些出来,趁着年轻,精力旺盛,眼睛也好使。

    她甚至绣了一些女儿出嫁带的东西,还有小孩子的小鞋子肚兜之类,精致可爱,满满一筐,满溢的也是二奶奶一腔的盼子之心。

    因此,她常常在心里想象着,那可爱的小人儿模样,常常一坐就是一天。绣呀绣,有时连重山叫她,她都听不进去。

    平常怎么消磨时间,二爷都不曾留意。但今天,他坐不住了。

    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怕二人看出他的窘迫,二爷佯装喝茶,淡定的坐了下来。但眼睛始终不想离开二奶奶。但见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似乎并没瞧见他的急不可耐,二爷房子德心里又泛起埋怨来。

    分开一月有余了吧。二爷房子德正处龙虎之年,要是在平时,别说一月,就是三天五天没有得着,就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这次两人分开这么久,二奶奶自是知道我的,我都在这边急成啥样了,她还在那里气定神闲的扯毛线呢。二爷不忿的思绪一阵阵涌来。

    但见二奶奶和重山,二人说着笑着,丝毫没有留意到旁边这样一个内心愤愤不平的人。

    也正如二爷所愿,他佯装成波澜不惊,让自己同样气定神闲,其实,二奶奶早就识破了他的花样。

    平常都是磨蹭着洗漱的一个人,今日倒早早的完成了这些,像是什么事也没有的在那里淡定喝着茶,这个样子可不是二爷的惯常。

    房子德的那双眼睛出卖了他。

    “再急他一下,看他能急成什么样子出来。”二奶奶寻思着,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

    想着平时二爷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今日,他不一定得急成什么样子呢。

    思虑至此,二奶奶一阵脸红,心跳加速,如坐在一团熊熊火炉旁,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一团不知名的火不由间燃烧起来,愈烧愈旺。

    她赶忙抬眼看了一下坐在她对面的重山,重山仍旧在专心的挽着手中的绣线。一时不见二奶奶有声响,她也抬起头看她。

    四目相对,二奶奶顿觉自己的窘迫被人看穿,她镇定下来,不早了,你回吧,明天我们再来弄。

    重山答应着,站起身走出房。

    二爷赶忙跟过去,将门关好,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二奶奶跟前,一把抱住了她,将头深深的扎进她脖颈深处。二奶奶手中还拿着一团绣线,乞求般对二爷说,让我把这些弄完了吧。

    二爷没有理她,霸道的将那团绣线扔到一边,拦腰抱起身轻似燕的二奶奶,疾步朝床前走。

    盖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柔软似雪。

    二爷并非粗鲁之人。相反,平日里他对二奶奶呵护有加,温柔相向。在心里,他爱着这个女人,正因为他爱她如此之深,所以他展现出来的爱,有时显得格外霸道,甚至粗鲁。

    二奶奶一下子被二爷扔到那团软如雪的棉被上,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闭上眼,期待这一刻,时间静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来。

    二奶奶起身点上红烛。她鬓发全乱,双颊绯红,二爷看呆了。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二奶奶才是最美的样子,远胜过她白天打扮的素雅端庄,一丝不乱。

    回转身来,瞧见二爷盯着自己,二奶奶欲语还休,低下头嗔怪道,还没看够呀。

    “没有,看不够。”

    “人家在你面前就像一个物件似的,来来回回,一点自尊也不给人家留。”

    “那个时候,要它做什么。”二爷说着,嘴巴又凑了上去。

    二奶奶支应着,身不由己。

    春晓来来回回在房总管住处的不远处,走了一趟又一趟。

    她知道,这个时候房管家一定在房间内。一家人都在午睡,她睡不着,可鼓足了劲,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

    春晓甚至不明白,她现在这样打算,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命吗?

    命运安排她身为下人,却心比天高。她可以忍受三奶奶对自己的刻薄,可以忍受甘愿把自己放到尘埃中的下贱,可以忍受自己一天到晚穿成灰头土脸,而任由这青春年华就在这黯淡无光中悄然逝去。

    她不是一个矫情之人。相反,她非常清醒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该如何定位好自己,然后守位,安分守己,甚至逆来顺受。

    所有的道理她都懂,然而,却无法安稳她自己那颗心。

    那颗高傲的,要强的,不甘现状的心。

    春晓明白自己现在就如一棵无根的野草,任由风吹雨打。但即便这样,她还是不甘心做一棵没有任何想法的野草。她要去努力,要去尝试,哪怕尝试过后,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只要自己遵循内心去做过,就问心无愧。

    这几日来,在她脑间盘旋的,全是房管家的影子。睁眼闭眼,都是。

    怎么会这样呢?春晓自己甚至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不清楚自己豆蔻年华,而房管家,行将暮年垂垂老去?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虽身为丫鬟,但房仲,毕竟是房家大总管,自己为何会看上他?

    看上他,到底是为了其它?还是为了内心?

    春晓在一遍遍的踌躇自问中,来来回回的走着。

    她不是一个做事草率的姑娘,况且今日这一步,踏出去,覆水难收。

    她要想清楚,她要自问明白。

    她想起自己日思夜想萦绕这样的念头,大概就是从那日大门口遇见,房管家从她手中将竹篮拿去,自己对他轻声一笑,开始的吧。

    似乎从那时起,她就在有意无意间,经常想起他来了。

    受了三奶奶给的委屈,欲哭无泪时。

    想到自己的身世,浑身冷到颤抖时。

    想到自己如浮萍,下一步不知何去何从时。

    很多个时候,他,总会出现在春晓的脑子中,赶都赶不走。

    春晓长吁一口气,她决定了走进去。对他讲出心里的想法,无论是喜是忧,将这一腔烦恼春水般倾倒而出吧。

    她推开并未关闭的门,发现房管家一个人坐在屋内。

    自从田婶给这个老管家指明了一条路,他未置可否。但心中,就多了一份心事。今日,他正坐在屋子里思量,未曾想门响了,春晓姑娘走进来。

    房仲不知她来者何意,忙站起来给姑娘让座,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房仲等姑娘说。因为他想,这姑娘大中午的找来,想必一定是有什么事吧。无论是什么事情,他在心中都做好了帮助她的准备。

    而春晓,因为心事不知从何说起,自然口难开。

    沉默了一会,房管家先开口了,春晓姑娘,三房院是有什么事吗?还是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

    没有什么事。春晓低头回答。

    要是遇到了难事,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帮。房仲继续说。

    这个困难,别人帮不了,我只有来找你。春晓红了眼睛。

    你说。

    春晓多想竹筒倒豆子,将心中的话倾泻而出。现在,这机会来了,那个人就站在面前,她却发现,开口,比憋闷在心里,更难。

    欲语还休。

    房仲见她这个样子,以为是她生活上遇到了困难,就猜测着说,要是急用银两之类,我这里有。

    春晓急了,说,要是钱能办成这件事,倒还真不是难事了。

    见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房仲在一旁倒真的急了起来。

    春晓也快要被自己的优柔寡断给憋伤了,她再不讲出来,感觉自己的内心就要爆炸了。

    她看到房仲桌子上有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一双筷子,快步走到桌前,拿起那双筷子,又啪的一下,按在桌子上。

    她望着不知所以然的房仲,对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这里多添一双筷子吧。我要和你搭伙过日子,一生,一辈子。以后,是酸,是甜,是苦,是辣,都要一起品尝。

    说完,长出一口气。

    而房管家,却恍然坠入云里。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刚刚才有人给他指明一条路让他陪伴着一起走下去,现在,又有痴情姑娘让他多添一双筷子,想想我房仲暮年之人,何以晚来修得如此缘分?

    自从田婶的告白和指路倾倒而出,房管家自是多了一份心理上的负担。但对于田婶而言,负担不但没有,反倒比之前更加轻松许多。

    她对于内心的想法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不是不能对人讲,对于银杏,她的女儿,她当然认为她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

    她将内心的想法和她去找房管家告白的事,都告诉了四奶奶。

    她对四奶奶没有戒备之心,她把她当做亲人一样的看待。

    而四奶奶对她,自是一样的心情。

    她认真聆听了田婶的话,然后说道,田婶,我为你大胆的追求鼓掌!四奶奶真的鼓起掌来。

    田婶制止了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这有什么呀,我倒觉得你俩挺合适,想想房叔也是孤单半辈子了,这到了年老的当口,有个人愿意照顾他,和他相伴着一起走余生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好办法呢?人常说,人到老时方知寂寞滋味,我想,对于像房叔这样的情况,怕是更寂寞孤独呢”。四奶奶笑说道。

    “我也是这样的念头,所以斗胆将我这层意思说给了他听。”田婶说道。

    “那他意意思呢?”

    “他没说成,也没说不成。”田婶答道。

    “这还猜哑谜呀,我想他多半是不好意思吧”,四奶奶笑道。

    “谁晓得个,我也不想去猜,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结果……就听天由命吧。”田婶说道。

    “这个简单,改日我让四爷去打探打探他的口风”

    “快别,这件事怎么好烦扰他们爷们呢,说起来都觉得不好意思的,四奶奶,我是把你当成亲人,才敢斗胆将这些杂事倒给您听,这也只有我们女人间说说罢了,回头万不能去劳烦四爷,再说,四爷问了,房管家是答应成呢,还是不成呢。总之,不去问的好,顺其自然吧。”田婶说道。

    四奶奶听这些话在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而房管家那头,却如一刻间被人在心上绑了一块大石头,心浮不上来,也沉不下去。

    突然而至的两场表白让他束手无策。

    或许因为他大半辈子来都是孑然一身,他的生命多半是在看别人的感情故事中度过。这房家人来嫁娶,经他手上办理过的姻缘,就有很多次。他见到了很多上天良姻,琴瑟和鸣;也见过很多生离死别,天各一方。

    他那颗心,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浮沉激荡,自己那份对爱的心,却被捂得严严实实,一直未曾打开过。或许他一生都未碰到让自己心仪的人吧。又或许是他太过小心自己,将自己包裹成了刺猬,将一切都抛的远远的。

    然而,房仲毕竟也是男人。他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也有作为男人,心中倍感彷徨,脆弱的时候,他也曾望着这空落落的屋子,幻想着身边有个女人在。有个女人为他嘘寒问暖,或许日子不至于过的如此冷清。

    但这一切,房仲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他把自己包裹的太小心,让多半人意识到,他不喜欢这种夫妻成双入对的样子。

    他就是很享受独来独往。

    然而,再坚强的内心,也有想流泪的时候,再无情的汉子,遇到一份爱之花,也有让心融化的那一刻。房管家一生孤单走过了大半生,现在,上苍给他安排这样一个机会,他不想放弃。

    当然,他也无从抉择。

    房管家决定,去找老爷商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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