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蔑视
听闻明珠询问关于婵妃药包的事情后，如因心中已经明白明珠的想法和意图。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人，所以对于安排她做事的明珠，她选择保持沉默并不会多嘴去评论或解释这件事的是非对错。
如因在宫廷中已经度过了好几年时光，对于这些规矩和处世之道还是有所了解的。
她只说事实：“如兰每天伺候婵妃吃药，我有心留意过，药包大概还能吃上两天”
明珠沉思片刻，轻声说道：“去找杜太医，再拿些去吧”
如因答应一声好，便想离开，明珠却叫住了她：“且慢你跟杜太医讲，婵妃娘娘心有着急，是否多加一点剂量？”
如因点点头，便先行离开，看着如因走远了，明珠才静悄悄地也离开了那处院子。
如兰膝盖上的伤仍然在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不停地扎刺着一般。
她轻轻地揭开纱布，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苦涩。
几天来，她一直按照如因给她的药进行治疗，已经又敷上了一层，并换上了干净的棉纱。尽管如此，每当她试图行走时，由于张力的牵扯，那种撕扯般的疼痛仍旧会袭来，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但是，如兰深知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她不敢因为身体的不适而消极怠工。
她强忍着痛苦，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该怎样伺候婵妃，她一如既往。
婵妃已经醒来，她有赖床的习惯，这大概和她长期在沉香楼生活有关。
在沉香楼的那些岁月里，她夜夜沉醉于笙歌和莺歌燕舞之中，这样的生活方式似乎注定与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背道而驰。
她早已习惯了晚睡晚起的生活节奏。
自从踏入后宫，婵妃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束缚。曾经自由奔放的心性如今被紧紧困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地生活。
这里有着严格的规矩和礼仪，每一个举动都需要符合宫廷的规范。
入乡随俗，这是她明白的道理。既然来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就必须适应并遵循这里的规则。无论是饮食起居还是言行举止，都要按照后宫的标准来行事。这对于一向自由惯了的婵妃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更何况，她现在并非籍籍无名的妃嫔，而是自进宫来就风头无两，一直受宠的婵妃。
醒来的婵妃似乎睡意还浓，她半眯着眼，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股懒意袭来，她本就不坚强的起床念头又被压制下去。
她就那样半醒半睡般躺在那里，按照宫中规定的时间看，婵妃这个时候还没起，又是妥妥地在赖床了。
如兰已经在床幔外等了一时，她透过薄如蝉翼的红色纱幔，看见婵妃在床上动了一下，以为她要坐起来，但等了一会，婵妃在床上又是任何动静都没得，如兰就知道，婵妃的老毛病又犯了。
如兰心里，有一点踯躅不安。
若是放在从前，每当到了该起床的时辰时，婵妃总是想要多赖一会儿床，而这时如兰便会走到纱幔前，将婵妃待会儿要穿的衣衫整理好
并轻声地对她说：“婵妃娘娘，您该起床啦！就算耽误了早膳也无妨，无非就是晚一点再用罢了，不会有人同娘娘计较这些小事儿……
然而，如果娘娘起晚了，一旦错过了给昭妃或者皇后请安的时间点，那可就麻烦大了啊！恐怕会对娘娘造成不良的影响呢……”
可是今日，尽管明知道婵妃正在赖床，如兰却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她还想像以前那般，真心赤诚般的去催促一下婵妃，但她却发现，自己却不想开那个口了。
当一个人不想开口，她便会发现，自己连自己都劝说不动。
如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那个膝盖，心里却有一些哀伤和感慨。
人啊，千万不要伤了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不然，她对你好的那份心，无论如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想让她再像以前那般烈火赤心般对你，怕是已经不可能了。
即便是无可奈何她必须去那样做，那份真心，怕是也早已经变了质。
正在如兰无动于衷胡思乱想之际，婵妃却发话了。
婵妃慵懒地喊了如兰一声：“如兰”
如兰缓过神来，立即答应了：“奴婢在”
婵妃问：“如兰，怎么不伺候我起床穿衣呢？”
如兰说：“奴婢以为娘娘还在沉睡，怕打扰了娘娘”
婵妃竟然冷笑一声：“如兰，你到底还是跟本宫生疏了呀”
如兰心里一紧，但还是平静着回答：“奴婢不知娘娘为何如此说？奴婢心里，以前是怎样待娘娘，现在这心里，还是跟以前一样”
婵妃叹息一声，说：“如兰，你说的这些，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如兰站在床幔外，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婵妃又说：“如兰，你莫怪本宫昨天那样对你，本宫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烦躁不安，心里堵的紧紧的，却无处可发泄看到你打碎了本宫最在意的花瓶，就一时没压制住怒火对你的惩罚有些狠劲了些”
如兰心里一阵悸动，不知是委屈还是其他？
她赶紧说：“娘娘不必自责，奴婢做错了事，惩罚自是应该的，奴婢并不会因为这个而有任何抱怨，更不会恼恨娘娘，再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这么去做”
婵妃叹息着又说：“本宫不是自责，本宫只是有些恐慌恐慌自己有了手中的权利，为何也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如兰依旧沉默不语，婵妃则继续倾诉道：“这段日子以来，皇上已经不再光顾此地，本宫突然间多了许多闲暇时光，不由自主地总是回忆起往昔……
回首过去，本宫与你们又有何不同呢？本宫同样被困守于狭小天地之中，竭尽全力地生活着而已。
那时的我，也曾因遭受委屈、遭遇不公以及扞卫内心仅存的一丝尊严，而时常心生愤恨，感慨生活之艰辛……
我亦曾束手无策，每日仅仅是苟活于世，甚至无法感受到丝毫作为人应有的快乐与温暖……
我的命运，自从踏入这里开始，便彻底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生活，与往昔截然不同，甚至超出了我曾经的想象。
然而……然而，它同时也是迄今为止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艰难险阻的存在……在宫外的时候，无论境遇如何，好也罢，坏也罢，至少我还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可如今，身处在这个地方，想要继续存活，更别提要好好地、安稳地活着，已经不再仅仅取决于我自身的意愿和努力了……”
如兰没想到婵妃会跟她说这些，她有些意外，刚才还镇定的情绪，这会又想紧张起来。
如兰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劝说婵妃一句：“娘娘不必多想，有皇上照拂，娘娘怎会有生存之忧？”
婵妃坐了起来，她上半身仰躺着，不再继续刚才的话，她像是自言自语着说了一句:“正因为本宫也曾是底层蝼蚁，所以我很能理解如兰你们的想法昨天我惩罚你过重，你心里，肯定对本宫有些抱怨，只是你不敢说出来”
没等如兰说什么，婵妃又说：“你有这些想法，实属正常，本宫不会怪罪，只会理解你不必紧张只是有一点，本宫昨晚想了一夜，也没能想明白”
如兰急问：“娘娘在为何事困扰？”
婵妃用手拂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有些困惑的说：“本宫自个什么心性，本宫心里最为清楚，即便是因为心烦意乱而迁怒于人，想想本宫也不至于如此粗暴无情啊当时，本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完全像是无法自控的一个疯子”
如兰忙说：“娘娘怎么能用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千错万错，错不都不该错在娘娘身上”
婵妃叹息着说了一声：“哎，如兰啊，你还是心太善良了不忍本宫怪罪自己如因那个丫头，她昨天是不是也挨了我一巴掌？”
如兰忙点点头。
婵妃低声又说：“本宫跟她说起来，不知她又是如何回应呢？时候不早了吧？伺候本宫起来吧”
如兰赶紧过来伺候婵妃穿衣，穿衣时婵妃问如兰，今天去拜见昭妃，给她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如兰低声说：“娘娘放心，已经准备妥当，等下会交给如因的”
婵妃点点头。
婵妃去给昭妃请安时，基本上每次都会带上如因一同前往。
这一次，自然也没有任何改变。
当看到婵妃走过来的时候，昭妃依旧和往常一样表现得非常热情，她连忙招呼着婵妃坐下，同时还挥手示意身边的婢女赶紧去泡上一杯上等好茶，好让婵妃能够品尝一番。
面对昭妃如此盛情款待，婵妃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说道：“姐姐实在太客气啦！每次我到您这儿来，您总是这样热情地招待我，搞得妹妹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听到这话，昭妃同样报以微笑回应道：“哎呀妹妹，你跟我还这么见外干嘛呢？你能常常过来看望我、惦记着我，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啊！要说真正过意不去的人，那也应该是我才对啊……”
婵妃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她认真地回答说：“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姐姐一直都特别关照我。所以于情于理，妹妹我都应该好好谢谢姐姐您啊……”
婵妃说着，扭头便看了如因一眼，如因走到她身边，将一件用锦缎包裹着的物件递给了婵妃。
婵妃将锦缎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普通的毛笔，这支毛笔看起来平淡无奇，跟普通的笔没什么分别。
婵妃将笔拿在手上，脸上洋溢着神秘的笑容，轻声对昭妃说道：“姐姐，你看看这支笔，是否显得平凡无奇呢？”
昭妃心生好奇，凝视着那支笔，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婵妃语气激动地继续说道：“这支笔正是今日我特意要赠予姐姐的珍宝啊！称其为珍宝，毫不夸张。它表面虽不起眼，但其珍贵之处以及神奇的功能，却是常人难以察觉的。姐姐，何不让人取来一张纸一试呢？最好是一张曾经涂画过的纸张……”
昭妃听闻此番话语，愈发觉得新奇有趣，兴致勃勃地转头对身旁的婢女吩咐道：“快些去取纸来，记得顺便也取一支笔来……”
显然，她已迫不及待想要亲身体验这神秘之笔的奇妙之处了。
婢女拿来了纸和笔，一起交给了昭妃。
昭妃拿起毛笔，亲手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一些字来，然后，未到墨迹干，她又拿起笔将那些字涂抹的一塌糊涂，根本看不出她刚才写了什么。
婵妃看了，点头说好，她就拿着那支毛笔，蘸上了墨汁，在那些被涂抹的一塌糊涂的字上轻轻一抹，这下，奇迹真的出现了。
那些涂抹的痕迹完全不见了，显现出来的，正是刚才昭妃写的那些字，清晰无比，宛如刚才。
昭妃笑了，她赞叹着说：“这支笔，竟有如此功能真是奇妙”并将那支笔拿过去，放在手上仔细地看着。
婵妃眼中流露出感慨之色，缓缓说道：“这支笔，乃是妹妹昔日的一位贵客所赐予我的……姐姐您也知晓妹妹的出身，我并非那种精通文墨的才女，这支笔放在我手中，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它的价值？”
昭妃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赞赏：“妹妹这般坦诚，在本宫面前毫不掩饰，仅凭此点，你便已胜过此处众多女子。”
婵妃亦报以微笑，轻声回应道：“妹妹正是觉得姐姐您亦是如此真诚之人，方觉亲切，亦希望能与姐姐更为亲密无间，多得姐姐照拂与指点迷津，从而得以更好、更快地成长……不想再如往昔般懵懂无知。”
昭妃笑着，她看着手上的那支笔出神。
婵妃又说：“这支笔，妹妹赠予姐姐，姐姐现在有一个好儿子，又是皇上最喜爱的皇子，皇子未来，必定是前途无限这支笔，应当是放在皇子这样的人手上”
昭妃笑着说：“妹妹真是用心良苦你的心意，姐姐心领了”
等到婵妃离开后，昭妃立即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地盯着身旁的婢女问道：“之前婵妃送来的那些东西，都被你放到哪里去了？”
那婢女微微一怔，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如实地回答道：“回昭妃娘娘的话，您每次都会吩咐奴婢自己处理这些物品……可是奴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所以只能将它们全部收进一只箱子里存放起来……”
昭妃冷哼一声：“然后呢？”
婢女不知道怎么回答，大概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思忖片刻，婢女低声回道：“奴婢也不知最后如何处理就是想着放在那里，万一，万一哪天娘娘想起来了”
昭妃闭眼，低声说了一句：“一个风尘女子的东西本宫稀奇吗？不用存着了，你们几个，拿去分分吧”
婢女一时不敢相信，她也知道，那些婵妃送来的东西，虽然昭妃娘娘看不上，可着实都是好东西呢。
见婢女犹豫，昭妃又说：“不敢用是吗？不敢用的话，你们就好生存着”
婢女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分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忽然，她又转过身来，走到桌子边，想把刚才婵妃送过来的那支笔也拿去，昭妃却制止了她。
“这个物件，暂且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