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执念
听得二爷一声感叹,柳永笑笑,也并没说什么。
每聊到这个话题时,柳永总是会陷入沉默,不发一言,房子德大概也摸清了柳永这个脾性。
他心有疑惑,不是不懂,只是想从柳永那里得到确认。
房子德轻笑一声,说道:“从古至今,世人皆知多数女子深情专一,男子却常常移情别恋。若将此言论用来比照于你,那可真是完全颠倒过来了……”
柳永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回应道:“这恐怕也不能一概而论吧?”
房子德接着说道:“我实在未曾料到,你对待感情竟会如此执着。柳永啊,你当真是我所结识的众多男子之中最为情深意重之人了……”
柳永笑了,他看了房子德一眼,轻声说:“二哥,其实你不也是如此一个人吗?”
听到柳永的话,房子德心里猛然一怔,他又突然想到了二奶奶来,他也确信,柳永说他也算深情之人,大概指的,并不是他对现在的云姑娘,而是他对二奶奶的一片深情之心。
男人之间,或许比女人更能看透彼此的心思。
房子德低头,竟然沉默片刻,但他立即又轻声说道:“在这一点上,我怎能同你比?你对春晓一片坦诚之心,而我”
房子德犹豫着没有说下去,但柳永早已明白了他的心境,他实在不忍心看着房子德陷入自责的窘境里,于是轻声安慰道:“缘分天注定,一切都是上苍的安排,你和二奶奶的情分太深了,以致于早早地便用完了这份缘……”
然而,房子德仍然轻声叹息着说道:“无论如何,我房子德这辈子都愧对二奶奶啊!明月对我一往情深、情义无价,可我呢?到了最后关头竟然还心思不定,甚至移情别恋他人……”说到这里,房子德的声音越发低沉,充满了无尽的懊悔与自责。
相比之下,柳永反倒显得洒脱许多。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深陷在对春晓的执念当中,就如同一种暂时的偏执一般。此刻,他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
柳永说:“二爷不必过虑自责,二奶奶在世时,你对她也是真心一片,也曾是细心呵护于她,二奶奶从二爷身上,感受到过深情和温暖,有这些,就已经够了人死不能复生,再去多想,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啊”
房子德看着柳永笑了笑,他端起手中的酒杯,柳永也端起手中的酒杯,两人碰杯对饮。
房子德笑着说:“柳永,你劝说我时,分外清醒,但怎么轮到自己时,你又是那么糊涂呢?”
柳永又将杯子里的酒倒满了,这次,他没跟房子德碰杯,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柳永又将杯中酒倒的满满的,他也给房子德斟的满满的,柳永又端起了酒杯,房子德无奈,也端起了杯中酒,碰杯之后,柳永又是一饮而尽。
房子德看着柳永豪饮,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一句:“柳永,我知你心,但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柳永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动作显得有些沉重。然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默默地趴在了桌子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支撑。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房子德不禁为之惊讶。
就在这时,柳永竟然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那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这声\"哎\"如同一阵寒风,吹过房间,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凄凉。
房子德的惊愕之情愈发浓烈起来,当柳永再次抬起头时,他看到了一幕令自己更为震惊的景象。
柳永的脸上竟然挂满了泪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哀伤,仿佛内心已经被痛苦吞噬殆尽。
柳永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流淌着。
他并没有试图去掩饰或者擦拭,而是任凭泪水自由地洒落。
这种毫不掩饰的情感表达,让房子德感受到了柳永内心深处的巨大痛苦和绝望。
房子德感到有些意外,让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 ,柳永竟然在他面前流泪了。
这个一向成熟稳重,不喜言笑 ,似乎任何喜怒哀乐都从来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男人,竟然落泪了。
这让房子德感到意外,更是感到一点心疼,对柳永的心疼。
谁说男人流血不流泪?那只是因为未曾触疼他的心。
柳永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声音有些沙哑:“让二哥见笑了喝酒”
房子德端起酒杯又和柳永碰杯,柳永又是将杯中酒喝的精光。房子德看见柳永这样,他刚想开口劝慰他几句,柳永说话了。
柳永说:“其实二哥,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考虑,都是想让我过正常的日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我柳永并非无情朽木之人,我能理解你们的一片心思
今天,我也跟二哥说句坦诚话,我心里并非冰冷虚空,我也曾动过心动过情”
房子德看见柳永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他已经能猜得出,柳永身上,大概还保留着泗春的那位杜芊芊送给他的礼物吧。
柳永仰起头,竟然长叹一声,然后轻声说道:“可是我这心里,总归是过不了春晓那一关啊”
柳永说完,他的眼圈又红了,不知道是喝酒导致,还是心酸导致。
柳永又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房子德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房子德说:“酒,是个好东西,但伤心之时,还是少饮用的好”
柳永的手松开了酒杯,他喃喃着说了一句:“没有酒,我不知道怎么活,才有一些暖意和期待”
房子德看到柳永这个状况,他大概也猜出了他平常的生活状态。
在房家的制坯房内,柳永宛如一颗璀璨明星般耀眼夺目。
作为一名备受尊崇的高级制坯师,他对自己的工作可谓是尽心尽力、一丝不苟,甚至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每一块泥土在他手中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经过精心雕琢与塑造,最终成为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不仅如此,柳永还是一位极具责任心和使命感的师傅。
身为房家长孙房景怖的导师,他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地将所有技艺传授给这位年轻的后辈。他并无半点私心杂念,全心全意地引导着房景怖走向成功之路。
房家人都深知,跟随在柳永身后的房景怖取得了令人瞩目的飞速进步。这其中的功劳无疑要归于柳永的悉心教导和无私付出。
正是因为有了柳永这样一位良师益友,房景怖才能够在短时间内脱颖而出,展现出非凡的才华与潜力。
工作上的柳永就是一个出色的工匠艺人,但在生活上,他却没有具备好好生活的能力。
环顾四周,柳永居住的地方真的可以说是极简设置了,甚至有些简陋和单调。这里,只是满足了他日常生活的所需,一切物品设置好像都是有用的,几乎没有一件物品是多余出来的。
柳永的房间里,一张简单的木床、一张破旧的书桌和一把椅子便是全部家具。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虽然笔触粗糙,但却透露出一种淡雅的气息。
书桌上放着几本书籍,书页已经泛黄,显然被翻阅过多次。这样的布置让人感觉到柳永的生活十分朴素,没有过多的奢华和浮夸。
再想想他刚才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房子德大概也清楚了,这柳永啊,看似是一个面无表情,生活风平浪静的人,但其实,他一直在压制着自己,在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和欲望。
他没有好好生活的能力,或者说,他现在还无法做到这一点。
心中有着无法释怀的往事,让他始终无法真正地放松和快乐起来,他更像是一个被困在自己内心世界的孤独者。
因为他的心,还桎梏在对死去的春晓姑娘的依恋上,他看似活着,但他的心,就像是死了一般的还活着,还跳动着,这对他来说,无疑就是一种折磨,痛彻心扉的折磨。
房子德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柳永陷入在这种的生存状态里,他想,他要为柳永做点什么了,即便一时不能改变他,但他相信,这人的心,是世上最柔软的,也是最善变的,他相信,柳永也能改变。
更何况,这人的心啊,其实是很大的,能放得下很多东西,可能有你喜欢的,也有你曾经抗拒过的。
房子德将那包银子拿了出来,柳永问:“这是什么?”
房子德便把今年不办家宴,改成给制坯房的师傅们发银子放假歇息的事给说了,柳永一听,便笑了:“好事啊,说不定制坯房的那些小子们,更喜欢这种方式呢!”
房子德也笑说:“对,我和你也是一样的看法这是给你的奖赏,拿去,想买点什么就去外逛逛去”
柳永连忙摆摆手说:“这个银子,我就不收了二爷你又不是不知我,我在这里做事,房老爷对我已经很宽厚了,每月给我那么多银两,我现在一个人,吃住都是在房家,哪里还用的上银子呢?”
房子德却将银子一把塞在柳永的手里:“柳永,这就是你说的不对了,这是你劳动报酬,应该是你所得,哪里还能扯上你花不花的问题了呢?拿着”
房子德又笑说:“其实,二哥年长你几岁,有句话也想跟你说说,这男人活在世上,可以消遣的事,恣意生命的事,让人开心满足的事,且是多着呢可不单单就只有一件感情事呢
你看看我,最近心情且说是好着呢,为啥呀?因为我房子德马上也要当父亲了一想到孩子,我浑身都是力气,都有使不完的劲头这不也是人生的一个慰藉和期待吗?所以,你啊,抛开那个执念吧”
柳永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银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鸳鸯转香壶呈送宫中之事,今年照例又是三爷房子施和苏大人来做。
跟在苏大人后边这么多年,房子施不但已经成为苏大人身边的大红人,更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他的生命甚至已经和苏大人的生命相互融合在一起,两个人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上看着眼前今年呈送上来的鸳鸯转香壶,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失望。这些转香壶虽然个个都堪称壶中精品,但对于见多识广的皇上来说,它们已经无法像前几年那样引起他浓厚的兴趣了。
自从苏大人开始向皇上展示全国各地的珍稀异宝以来,皇上的眼界逐渐被拓宽。
如今,他已经看过太多令人惊叹的宝物,对于这些常见的鸳鸯转香壶,自然也就不再感到新奇和震撼。
然而,皇上还是习惯性地拿起一只转香壶,仔细端详着它精美的工艺和独特的设计。他轻轻转动壶盖,感受着那股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尽管内心的热情已经减退,但皇上还是不禁赞叹道:“果然是房家出品的鸳鸯转香壶啊,不愧是珍稀瑰宝……”
皇上对房家的转香壶兴致不高,但他看到跪在朝堂之上的三爷房子施,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对房三爷颇为有兴致出来。
皇上问:“房家三爷房子施?”
房子施连忙跪地点头道:“臣正是”
皇上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他半仰着头,似乎还眯起了眼睛,声音也有些迷离起来:“朕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叫一枝红的,她请求朕答应,让你娶了她”
听到这里,苏大人和房子施心里都感到有些意外,他们没有料到,都过去这几年了,皇上竟然还能想起一枝红来。
房子施连忙回应说:“皇上说的没错,正是有此事,现在,一枝红已经在房家度过了几年的日子”
皇上看了一眼房子施,不知他是对房子施意犹未尽,还是对一枝红意犹未尽,他又问了一句:“她在房家可好?”
房子施心里涌上来一种复杂的思绪,但他还是诚实回答:“一切都好,也能适应”
皇上这才将半仰着头的姿势放平了,他若有所思的竟然低声说了一句:“那就好”
“魏公公,转香壶先收好,朕自有分配你们先下去吧。”魏世照魏公公走上前,小心的将鸳鸯转香壶包好了。
“苏大人,你且留下”皇上突然说道。
朝堂上的人都退下了,皇上从龙座上站起身来,他走到了一旁的偏殿中,苏大人紧跟着皇上也走了进去。
刚一进殿,皇上还没来得及落座,他便一转身问身后的苏大人:“苏大人,那个那个一枝红的情况,你清楚吗?”
问完这句,皇上便坐下来,他看着苏大人。
苏大人心里此时却在盘算着,该如何来回答皇上这个问题。
他也绝对没有想到,皇上到现在,竟然还记挂着一枝红,竟然摈去他人,专门问起她的情况。
苏大人还猜测不透皇上的心思,他觉得自己不能贸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