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光明小区的黑暗
距离超级太阳风暴大爆发，还有一个月多。
烈日要把地球烤焦一般。
往日繁华的都市，如今已是一片寂灭。
更可怕的是，持续的强辐射和高温，开始对人类的大脑，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
张翠花家那间闷热的小屋里，“社区智囊团”的“头脑风暴”大会，终于接近了尾声。
“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一定要把陆青云和王主任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对！我们要向社区、向政府、向全世界，揭露他们的罪行！”
“走，我们这就去找他们算账去！”
……
三位老姐妹群情激奋，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地冲出了张翠花的家门，全然没有注意到，电视机里，那个面色凝重的新闻发言人，以及他身后那条触目惊心的新闻标题：
“警惕！高温下的“疯狂瘟疫”！”
“……近期，全球范围内，中年和老年人群体中，出现了一种新型的脑部疾病。患者会出现幻觉、妄想、狂躁、暴力倾向等症状，初步判断，这可能与长期暴露在强辐射和高温环境下有关,目前，我们将此病症命名为“高温脑沸症”……”
片刻。
张翠花一马当先，带领着三位老姐妹，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王主任的家。
她们的脸上，布满了愤怒和狂热，原本就沟壑纵横的皱纹，此刻仿佛刀刻一般深刻，龟裂的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病态的光泽。
“王德发！你给我滚出来！”
“你这个贪污腐败的蛀虫！今天我们要替天行道！”
……
王主任原本正坐在客厅里，无力地试图用扇子给自己降温。停水停电已经好几天了，他家住顶楼，家里早就没了水，他也不敢出门，生怕出去就被太阳撕碎了。
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叫骂声，王主任顿时心中一惊，手中的扇子掉落在地。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只见张翠花那张扭曲的面孔，占据了整个视野。
“王主任！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们知道你在家！赶紧开门！”
张翠花恶狠狠地拍打着房门，仿佛要将门板砸碎。
王主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开门，这群疯子真的会破门而入。
他打开门，还没等说话，就被张翠花一把推搡到了一边。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王主任又惊又怒，指着张翠花，厉声喝道，“这里是私人住宅，你们这样是私闯民宅！”
“私闯民宅？你还有脸说？！”张翠花一把揪住王主任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你个老东西，我们问你，你是不是和陆青云那个王八蛋勾结在一起，贪污了我们的维修基金，霸占了我们的公共空间？！”
“你……你们血口喷人！”王主任气得浑身发抖，“陆青云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小区的公共空间，什么时候轮到他来霸占了？！”
“还敢狡辩？！”一旁的李大妈指着王主任的鼻子骂道，“我们都看到了！陆青云就住在地下，他每天都在那里喷水，吃香的喝辣的，还养了好多鱼！你敢说，你没有收他的好处？！”
“就是！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陈阿姨也跟着附和道，“你肯定和陆青云是一伙的！你们都是贪官污吏！都该死！”
“荒唐！简直是荒唐！”
王主任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这群疯子，怒吼道，
“地下车库本来就是开发商的，后来因为年久失修，一直闲置着，前段时间才公开出售，陆青云花钱买下来，有什么问题？！你们当初也有优先购买权，为什么不买？现在看到人家过得好，就眼红了，就编造谎言诬陷好人，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王主任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平时在小区里就很有威信，这一下是真的被气急了，连平时不敢说的话都吼了出来。
然而，他的话非但没有让这群“高温脑沸症”患者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激怒了他们。
“你说什么？！你竟然敢骂我们？！”张翠花跳着脚，指着王主任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我们花钱雇来的看门狗！你现在竟然敢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
“打他！打死这个为虎作伥的东西！”李大妈也跟着煽风点火。
王主任的怒吼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居民。
他们有的也是“高温脑沸症”患者，思维混乱，充满了暴力倾向；
有的则是生活在恐惧和绝望之中，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还有一些人，他们或许没有生病，却在“法不责众”的心理暗示下，选择了沉默，甚至加入了这场疯狂的“审判”……
“打死他！打死他！”
“还我血汗钱！还我房子！”
……
人群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他们一拥而上，将王主任和他那惊恐万状的老伴，淹没在一片疯狂的海洋中……
“住手！你们住手啊！”
王主任的妻子，一个瘦弱的老太太，看到丈夫被众人围殴，奋力地从人群中挤进来，想要保护自己的丈夫。
“你们怎么能这样？！我老王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这群畜生！”
她哭喊着，试图将那些施暴者推开，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
“滚开！老不死的！”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
王主任的妻子，被这群失去理智的暴徒，活活地打倒在地。
她绝望地蜷缩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丈夫护在身下，任凭那些拳脚，雨点般地落在自己身上……
“打得好！打死他们！”
“这两个老东西，死了活该！”
……
人群中，充斥着各种恶毒的叫骂声和兴奋的吼叫声。
他们有的曾经是王主任的邻居、同事，甚至朋友，但此时此刻，他们都变成了嗜血的野兽，沉浸在这种毫无理智的暴力狂欢中。
“老王头，你也有今天啊！”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铁棍，一边恶狠狠地说道，“想当初，我家的房子漏水，求你帮忙修缮，你是怎么推三阻四的？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就是！老王八蛋，你也有今天啊！”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也跟着叫嚣道，“你当初凭什么不让我家孩子在小区广场上摆摊？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
更多的人，则是抱着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冷眼旁观着这场人间惨剧。
“死了也好，死了就少一个人跟我们抢水了……”
“就是，现在这世道，人越少越好，资源才够分……”
……
在他们眼中，王主任老两口，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块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他们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
……
夕阳西下，血色的残阳，将“光明小区”的牌匾，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王主任和他那同样遍体鳞伤的老伴，被用绳子捆住手脚，像两面破旗帜一样，被高高地悬挂在小区门口的牌匾上。
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绝望的表情，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个世界的疯狂和荒诞……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时，不知是谁，从路边捡起一个打火机，随手扔向了王主任家门口。
“轰！”
干燥的家具、窗帘，瞬间被引燃，熊熊烈火，吞噬了王主任家那扇破旧的防盗门，也吞噬了他们生前最后一丝尊严。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空。
……
不远处，陆青云站在监控前，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深邃的双眸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
陆青云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哀乐。
他不想干预什么，也不想做什么圣人。
但他无法否认，亲眼目睹这一切，他的内心，还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愤怒，怜悯，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高温脑沸症”和各种天灾人祸的夹击下，人性将会不断扭曲，社会秩序将会彻底崩塌，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一个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