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监察下跪李沾惊
“是极，是极！轻舟兄此言，甚合我意啊！”
年轻人摆完酒菜大声附和。
对于顾朝辞这个人，李沾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现在他心中疑惑更多了。
顾朝辞这种性格，应该和他一样，对于这些世俗权力不是特别感兴趣才是啊？
怎么会做出这种官匪勾结，自己给自己找功立的事情！
“李兄，别的不说，我先干了嗷。”
顾朝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仿佛想要在饮用美酒之前缓解唇上的干燥与不适。
多日以来的囚禁让少年眼神略显疲惫，但是此刻他身上那股子洒脱之意却是更浓烈了……
“叮~”
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响起。
那香醇的美酒顺着顾朝辞的喉咙流淌而下，一股暖流瞬间在他身体里缓缓散开。
他微微闭起双眼，感受着美酒带来的片刻慰藉，多日紧皱着的眉头也在这一刻稍稍舒展。
“爽！爽啊……”
那狼狈的俊美少年衣衫褴褛，发丝凌乱，然而这丝毫掩盖不住他精致帅气的面容。只见他突然咧嘴发笑起来。
笑完，他放下酒杯，像是饿极了一般迅速拿起筷子，双手不停地舞动着。
那竹木小筷在顾公子手中化作冲锋利刃，他不断横扫眼前菜肴。眼神专注而急切，每夹起一筷子菜后都立即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他便又去夹下一口，生怕这些菜肴会突然消失不见一般……
……等到顾朝辞狠狠吃了个半饱后，李沾这才缓缓开口，笑问道：“轻舟兄，此一别后。恐来生才得再见……可有诗兴一发？”
这位知府公子细心递过一张手帕，调笑似得看向眼前少年。
跟湖州府的钱察洪昭他们比起来，李沾觉得……顾朝辞这种人才是他想交往言欢的对象和知己。
“诗兴？有的……但是死嘛……可就不一定了李兄。”
吃饱喝足的顾公子抹完嘴微微一笑。
少年似乎对这最后一面的说辞不太认可。
“轻舟兄以为，侯爷能来救你？”
李沾说完不禁嗤笑，提杯叹气一声：“文庵还是劝兄多惜今时，尽酒言欢吧。”
对于顾朝辞的死，这位李公子是真带着一股子惺惺相惜的不舍。
但是没办法。
出来混，其实背景才是最重要的……
顾朝辞一介草根出身，在平安盛世能够做到捕头之位，已经是人中翘楚。
要知道，攀升最难，最不容易打破阶级的。便是这太平盛世！
至于人才？！
大虞子民不知多少万万，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二字……
他或许能胜任更高的职位，但是没办法，失去了江鱼瑶和辛毅。他顾朝辞想爬也爬不上去……
而且顾朝辞绑的如果不是江鱼瑶，那么此刻他们相聚的地方，说不定是在州府里的哪座高档酒楼……
或许会是城中最负盛名的聚春楼。朱红大门气派非凡，门口石狮威风凛凛。进入其中，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丝帷轻轻摇曳。
又或是那座以美食闻名的归阙楼。从窗外望去，楼内雅致与熙攘人群形成鲜明对比。雅间墙上挂着名士真迹，桌上更是不尽其数的美味珍馐……
可惜都不是。
这位顾捕头一念之差，把用餐环境变成了这座暗无天日的监牢……
悲也……悲也啊……
“救我？不用他。铁柱兄忙着呢，麻烦他多不好。”
顾朝辞打了个饱嗝，“今日幸得文庵兄盛情宴请，轻舟感激不尽……可惜轻舟身在监牢，无以为赠，赋诗一首如何？”
这位捕头大人伸了伸懒腰，但是琵琶骨带来的剧烈疼痛又让他龇牙咧嘴。
“文庵正有此意……”
这位知府公子洗耳恭听。
只见他双目炯炯，仿佛是生怕漏过任何一个字。
毕竟这可能是顾朝辞这位词中天才的最后绝笔了！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顾朝辞以指蘸酒，收盘入盒。在小桌上挥毫笔墨……
才华横溢的顾公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解闷之人，而且吃了人家这么多东西。他当然不能让李沾白跑一趟……
虽然少年对王萧的很多话嗤之以鼻，但是有一句话，顾公子是铭记于心的。
那就是……出来混一定要有礼貌！
所以他不吝金口，大吐玉言！
“轻舟兄，大才，大才啊……”
李沾也不禁被顾朝辞这副洒脱豪迈感染，二人在这昏暗的监牢中不停吟诗大笑，好不快哉……
不过就在他们兴致高昂之时，一道尖锐的落锁声和急促脚步声骤然响起，打破了二人原本欢乐祥和的氛围。
那落锁之声犹如一道惊雷在李沾耳边炸响，令他心头猛地一颤。
紧接着，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密集鼓点由远及近，“哒哒哒”地敲击在二人心上。
“轻舟兄，今日文庵恐不能陪兄尽兴了……”
李沾提杯顾朝辞，敬上最后一杯别离酒。
他知道，是慕容温来了。
而慕容温的到来，也预示着眼前少年即将被他提走，押往湖州府死牢……
到时候想要再见，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顾朝辞举杯回敬，一言不发。
本来一直冷静沉着的少年此刻心里也有些慌了。他原本坚定的目光开始出现了一丝游移，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起来。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难道王萧现在还没回来救他吗？”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在顾朝辞心里疯狂蔓延。他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也沁出不少细密汗珠。
他慌啊，毕竟被打穿琵琶骨是真的疼……
但是很快，顾公子便释怀了。
只见那桀骜不驯的监察使大人一进来便单膝跪地。
“属下慕容温，请公子赐罪！”
“请公子赐罪！”
而慕容温身后同样乌泱泱跪倒起大片玄衣卫……
这可把李沾给干懵了，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来锦官城之前，他可是早就把顾朝辞的资料给翻了个底朝天，试图将这个人的过往了解得彻彻底底。
但是顾朝辞被盗匪劫上山之前的经历，却是一点也没有。
他本以为顾朝辞是哪座深山老林里出来，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顶多有些小聪明和小运气罢了。可万万没想到，这看似平凡的少年竟然有如此天大背景。
李沾自认为已经做足了功课，对顾朝辞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却没想到在这关键的节点上出现了如此巨大空白。
能让慕容温下跪的，这在大虞王朝，可没有几个人能办到……
就算是广陵郡那位郡王……也没有让一个监察使给他下跪的权利。
他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一片混乱，不断回想着自己之前对顾朝辞的种种判断和猜测，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