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破局
沈穗儿到圣宸宫时已是亥时一刻,华灯照耀,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夜色中更显庄重与神秘。
她脚步从容,举止优雅,仿佛每一步都不偏不倚。
当她走到皇帝面前时,她微微屈身,双手交叠在腰间,低头向皇帝致意。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僵硬。她的头微微低下,长发轻轻滑落,如同黑色的瀑布般流淌在她的背上,增添了几分柔美,“臣妾参见皇上。”
行礼的过程中,她的眼神始终保持着平静和恭敬,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龙椅上,君郁泽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眼神中既有欣赏又有可惜,欣赏她的胆量,却因为没有见到她诚惶诚恐的模样而可惜,不冷不热地道,“你倒是镇定,娴妃小产一事你想好怎么辩解脱罪了吗?”
沈穗儿却不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问他,“臣妾可否知道,娴妃娘娘是怎么跟陛下你说的?”
见沈穗儿问起,君郁泽也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直言道,“娴妃说,你不懂规矩,她不过训诫你几句,你便恼怒将含有大量红麝粉的茶水灌进她口中害她痛失爱子。可有此事?”
“陛下,娴妃这话说出口你信吗?臣妾像是那般愚蠢鲁莽之人吗?”沈穗儿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轻笑一声反问道。
君郁泽神情凝重,宛如山雨欲来之势 “朕自然不信,那你的说辞呢?”
“陛下明鉴!娴妃娘娘今日仗着有孕在身来竹雅小筑向臣妾发难,臣妾忍而不发,她未能挑出错处,却气急败坏蛮横指责,下令杖责臣妾……”沈穗儿没有丝毫隐瞒,连自己以下犯上的错误都一并讲了出来,“臣妾不过据理力争驳了她几句 ,还一时气不过拿茶水吓唬了她一下。”
“这么说 你承认她小产与你有关?”君郁泽转着手中的茶杯,声音发冷。
“没有,若娴妃是因为受惊过度导致小产,那臣妾难辞其咎,罪无可恕,可她是因为红麝粉小产,那与臣妾毫无干系。且不说,臣妾刚得知娴妃有孕,她便不请自来,臣妾又不能未卜先知提前备好带有红麝粉的茶水守株待兔,此外,娴妃小产的时间就足以证明她小产与臣妾无关……”沈穗儿话说到一半,悄悄抬眼观察了一下君郁泽的脸色,见他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才继续说下去 。
“那茶水,臣妾也当众喝了,无事发生,而误食红麝粉者,一个刻钟内必定小产,从娴妃喝完茶水走出竹雅小筑回到昭鸾殿至少用时两刻钟,从昭鸾殿宫女到太医院请太医一去一回至少三刻钟,太医到昭鸾殿时距娴妃小产不足一刻钟,期间娴妃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也没有去别的宫殿走动,所以必定是在昭鸾殿中毒。”
君郁泽听着听着觉得有些无聊,像衙门断案,无趣得紧,“沈穗儿,论口才无人敌得过你,朕要看证据,娴妃已死,死无对证,你怎么证明你说得都是实情?”
沈穗儿忍住要给他翻个白眼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陛下,你听臣妾说完,臣妾所言皆有凭证。”
君郁泽不语。
沈穗儿硬着头皮继续说,不过她已经不再铺垫了,直接扔了个“炸弹”,“娴妃小产的消息传出后,臣妾自知嫌疑最大,不愿替人背黑锅便仔细调查,试图揪出真凶……经过一番波折,才知娴妃小产是她自己服下红麝粉嫁祸于臣妾,而那个孩子也并非皇嗣。”
有趣的事君郁泽明明比谁都清楚,却要装作一脸慎重与严肃的模样,“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把握?”
沈穗儿纠结了两秒,缓缓开口,“有个扮作宫女的瘦弱男子在出入昭鸾殿时被两个婢子识破,但她们两个人微言轻不敢声张,娴妃发现事情败露想杀人灭口,她们走投无路便赌了一把找上与娴妃结怨的臣妾,将此事本末告知,想借臣妾之手扳倒娴妃。现在那男子还被捆在杂役房,陛下可要去看看?”
君郁泽略微诧异,没想到沈穗儿动作如此之快,他对暗处某个角落道,“不必了,车裂。”
沈穗儿面不改色地收尾,“而红麝粉是娴妃宫中的散役筠娘从掖廷寻得,陛下不信,可以派人去掖廷打探筠娘今日的行踪。”
“沈穗儿,娴妃宫中的事你倒是了如指掌,怎么?她哪有你的人?”君郁泽揪住了另一个疑点。
沈穗儿谦虚一笑,似乎话里有话,“臣妾雕虫小技,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臣妾只知,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在含沙射影些什么?”君郁泽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透着危险的意味。
“臣妾只是有感而发,别无他意。”沈穗儿解释道。
君郁泽看她轻松的样子,似乎毫无后怕之意,正色道:“你可曾想过,今日之事若你赌错了会是什么后果?”
沈穗儿坦荡道,“臣妾头脑简单,一时没考虑那么多。”
呵,赌错?这个世界再真实也只是游戏衍生的世界,无论是主控还是npc都必须遵守规则,而这个世界一个最大的规则便是——金钱。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小则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大则逆天而行。用钱几乎可以摆平一切,如今她手头富裕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平日里仅仅是以现代老板对待员工的态度对待那些受尽冷眼与打压的宫人,就有一大堆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之人愿为她鞍前马后 ,利益加上情分 ,众口铄金,哪怕娴妃还活着,这件事也能换一个风向。
她说完后一直没听到君郁泽的的声音响起,便自己开口询问,“……陛下,臣妾嫌疑已洗清,可否告退?”
闻言,君郁泽玩味戏谑道,“告退?来都来了,不想留下吗?”
沈穗儿:不是很想。
沈穗儿保持沉默,君郁泽却没打算让她蒙混过关,“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
沈穗儿的手暗暗攥了攥后又缓缓松开,勉强挤出的笑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努力形成一个弧度,却显得那么僵硬,“陛下若想让臣妾留下,臣妾还能抗旨不成?”
君郁泽眉宇间一股怒气悄然升腾,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暴躁与不满,犹如狂风暴雨前的天空,阴沉而恐怖,“留下还委屈你了?笑得这般难看?”
“臣妾对陛下说过的话,陛下想必是忘了吧……”沈穗儿的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角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那晶莹的泪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无事,陛下乃一国之君,臣妾这等无关紧要之人所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何须劳你放在心上。”
“你别哭……”看见人都被吓哭了,君郁泽也意识到今日他反应过大了,他现在要是只猴子早就急得抓耳挠腮了,他不擅长哄人,又死要面子,清了清嗓子道,“朕的意思是夜深了,难得再回竹雅小筑,就在圣宸宫应付一夜,没别的意思。朕刚刚只是逗你一下。”
当然了,也不全是开玩笑。只是试探一下,要是成功了就皆大欢喜了。
沈穗儿盯着脚尖久久不语,心中暗想,逗我一下,你刚刚绝对是破防了吧?
沈穗儿的头上忽然多了一只温热的手,她警惕地抬头一看,是藏情之。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往日看上去无所顾忌病态偏执的藏情之,此刻却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一面。
他的眉头轻皱,不再是平日的冷峻与高傲,而是带着淡淡的忧虑,仿佛被她的泪水所触动。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再是那种嘲讽或冷漠的笑意,而是带着一种安慰和关切,“穗儿……你其实不用害怕的,你的儿子扶玉早已与冥妃做了交易,非你心甘情愿,君郁泽是能强迫你的。”
(手拿开。)沈穗儿毫不客气道。
藏情之面露惋惜,一副心碎一地的表情,“穗儿,真是铁石心肠,我还以为你会感动得潸然泪下 扑进我怀里哭呢。”
虽然藏情之这举止极其违和,沈穗儿偏偏觉得他这般行为才是正常的,刚刚那个像是被人夺舍了一样,要是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他们不欢而散,自己还踹断了藏情之两个肋骨,想到这沈穗儿心情复杂,(你一点都不记仇的吗?)
藏情之自我麻醉道,“打是亲骂是爱,哪来的仇?”
沈穗儿这话不知是在说服藏情之还是说服自己,(算了,你高兴就好……其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人都入宫了,侍个寝还要死要活的,显得矫情做作、不知好歹,我装哭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引起他的愧疚,争取利益最大化。)
君郁泽见自己费心在想办法哄人,沈穗儿这女人又神游了,真想给她点教训,“沈穗儿,你在听朕说话时还敢走神?真当朕好脾气吗?”
“臣妾知错。”沈穗儿轻轻拎了下厚实的裙摆,双膝着地跪下去,主打一个认错要快,诚意要足,更严重的惩罚就追不上自接。
君郁泽差点一口气没呼吸上来,指望沈穗儿小孩儿榆木脑袋开窍是行不通了,明明撒个娇卖个乖就能结果的事你还非要给自己增添难度。
“你要气死朕才罢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