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你的父亲才是真正的吃人恶鬼!”
祁容近乎癫狂的笑声回荡在房间, 谢锦衣挥刀砍去:“闭嘴。”
“怎么,现在轮到你害怕了?”祁容的声音似鬼魅纠缠。
刀扎进肩胛,祁容闷哼了一声, 对上的却是谢锦衣狠厉的眼神:“我说了让你闭嘴, 你没资格提我父亲。”
就算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手下的力道加重, 那把刀几乎快要贯穿祁容的肩头。可祁容却连一丝痛苦的神情都没有, 眼里反而带着嗜血的兴奋。
手中长剑往前刺破谢锦衣的衣袍, 割出的血滴在地上。刀剑交锋之际, 谢锦衣踏步往前, 将插在祁容肩头的刀压在了墙上。
“祁容, 下去给我父兄赔罪吧!”
他欲要拔出长刀,迎上的却是祁容带笑的声音:“谢将军,你别忘了, 元家大姑娘还在我手里,还是说你不在意她的死活?”
话音刚落, 门被人打开,一个黑衣人将刀架在元鹂的脖颈上:“谢锦衣,放了我主子。”
他用刀拍了拍元鹂的肩头, 示意她开口说话,可元鹂却是怨恨地道:“锦衣别管我, 杀了他!”
可谢锦衣手里的刀硬生生停住,再也没有往前分毫。
看到他的反应,祁容意料之中地轻笑:“你可要想好了, 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也会死。”
片刻的微怔后是谢锦衣的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么拙劣的诡计?”
靠在墙上的祁容低下头:“你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他咧开嘴笑了,“那你动手吧。”
他大笑了起来, 肩头的血不断往外渗出,可他浑然不觉疼痛,反而看向门口的元鹂:“有佳人陪葬,倒也划算。”
谢锦衣将刀抵在他的脖颈上:“祁容,这世上没人能威胁我。”
鲜血从脖颈往下,只要再用力就会轻易割破血管,可谢锦衣的手鼓起了青筋,却没有再往下压。
他知道祁容这个疯子做得出那样的事。
他现在还看不清周遭的情形,可元鹂的声音他是分得清的。
“祁容,现在是你的命在我手里,你没有资格威胁我。”他扬起刀对准祁容,“放了元鹂,否则我就杀了你。”
靠在墙上的祁容长发披散,怜悯地看向谢锦衣:“你以为我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谢锦衣无数次想杀了他,可想到元鹂又硬生生停下。他不能让元鹂出事。
就在他挣扎的瞬间,一道铁链锁住了他的喉咙,将他往后拖行。
刀应声落地,随之而来的还有元鹂的惊呼。
她要冲过去救谢锦衣,还未近身就被祁容握住了手,钳制在身旁:“乖乖待着,否则他马上就死了。”
元鹂痛苦地皱紧眉头。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恨意:“祁容,你卑鄙!”
“卑鄙?”祁容笑了,“比起你们越国人,我好像也算不得卑鄙。”
一句“你们越国人”让元鹂和谢锦衣眼神微变。
可祁容没有急着动手,反而像叙旧般同他们聊起了自己的事:“如你们听到的,我不是你们越国人,我的故土在漓族。”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怀念:“那只是一个很小的国,而我的父皇是漓族的国主,我是他最小的儿子。我们世代以放牧为生,自我出生起,我们年年都要向你们越国进献贡品,以求得你们的庇佑。”
祁容说到漓族时,谢锦衣的眼神微变。
祁容嘲讽地笑了起来:“我们已经臣服于你们,做了你们的奴隶,可到最后……”
他的笑声愈发急促,像从胸腔中发出来的。
笑够了他抬起手中的长剑对准谢锦衣:“到最后,还是你们中原人的铁蹄踏过我们的国土,屠杀我们的子民,抢夺我们的女人和牛羊。”
“我无时无刻都记得你父亲那张脸,是他带领的军队踏平了我的国,是你们越国人毁了我的家!”
他们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因为太弱小,弱小到只能依附别人而活。所以就像蝼蚁一样被别人踩死,毫不留情。
既然越国人毁了他的国,那他又为何不能灭了整个越国!
谢锦衣用手死死地勒住绳索:“是你们漓族假意投降,最后却是暗中勾结北戎意图作乱,你们既然走上了那条路,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你懂什么!”祁容的眼神也狠厉了下来,“你知道闹灾荒的时候,草原上会死多少的牛羊和人么?你又知道你们越国皇帝要
求的岁贡有多少么?呵,你们越国人怎么可能知道?你们踩踏着我们的子民,啃噬着我们的血肉,不反抗我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从他出生起,草原上的收成便远不如从前,每年都有人饿死,可不管他的父皇如何苦苦哀求,越国的皇帝始终不肯削减半点纳贡,还觉得是他们在撒谎。
可病死的牛羊越来越多,饿死的百姓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易子而食。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求助北戎,最后东窗事发,谢锦衣的父亲带兵荡平了他的国,他的父皇母后带着他的兄弟姊妹一起放火自焚于宫中。
他本也要死,却意外地活了下来。
他来到了越国,入了宫做了不男不女之人。他花了八年,一步一步将整个越国拖向深渊,到最后万劫不复。
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彻底毁了整个越国!
“所以你的父兄该死,皇帝该死,你们越国的所有人都该死!”
谢锦衣没说话,漓族被灭的时候他不过七八岁的光景,可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年平定漓族后,百姓都歌颂他的父亲是英雄。
可凯旋那一夜,他的父亲什么话都没同他们说,一个人在屋里坐了一夜。
军人是必须要服从命令的,可这命令到底是对是错,不是他们所能掌控的。
也许祁容说的对,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他屠杀了越国多少忠诚良将,甚至将天子都死在他的手下。
元鹂的脸色苍白:“所以,所以当年是你害了谢家军?”
祁容并不否认:“当然。”
“下令剿灭漓族的是先皇,你凭什么要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祁容的眉眼恢复淡漠:“难道我们漓族的子民就不无辜了?呵,我要的是你们整个越国为我漓族陪葬。”
他看向地上的谢锦衣:“你的父兄死了,皇帝也死了,你是谢家人,那么也该轮到你了。”
长剑划在地上的刺啦声渐渐逼近,祁容冷眼看着被束缚住的谢锦衣,抬起了手里的剑。
剑锋落下,刺入血肉,闷哼声随之响起。
祁容的唇角渗出鲜血,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刺穿的刀尖。
他没有回头,声音虚弱得快要听不
清:“你要杀我?”
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元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你该死!”
他害了那么多人,也害了她们元家,他该死!
祁容将腹部的刀抽离,猛地转过身。元鹂没想到那一刀竟然没能要了他的命,可她也是第一次杀人,回过神后几乎快要站不稳。
她只能握紧了手里的刀,仿佛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再一次刺穿他。
“祁容,你今日就算是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可祁容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唇角渗出鲜血,他问她:“为什么?”
他就算杀尽天下人,也从未想过伤她分毫。她为什么要杀他?
元鹂红着眼眶,声音近乎嘶哑:“你害死了翡渊,你害死了他!”
她那么爱他,她等着他回来娶她,可等到的却是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是他毁了她年少里最绮丽的梦。
“我恨你,祁容,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
祁容的肩头抖动了一下,唇角勾笑:“你那一刀杀不了人。”他的目光落在元鹂颤抖的手上,“你的手也不是杀人的手。”
说罢,他抬慢慢往前走,在元鹂惊慌的神色中,却是反手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刺啦”一声,铁器贯穿胸口。
鲜血泼洒在元鹂的脸上,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面前祁容近在咫尺的脸,他在看着她笑。
他的手将她抱在怀里,而那刀也彻底穿透他的身体。
元鹂想要推开他,可他环在她肩头的力道那般大,可下巴却是轻轻搁在她的颈窝,贴在她耳边轻语:“你杀人了,你杀了我。”
瘆人的笑声响起,带着近乎偏执的癫狂:“鹂儿,我要你永远记住,我是死在你手里的,我要你一辈子都记住我。”
鲜血染红了元鹂的肩头,耳畔是祁容最后的低语:“在我们那儿,身有残缺的人回不了故土,我的国已容不下我……”
但我为他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