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味音痴米英Mirror11-12
十一
致阿尔弗雷德:
我原本想写进日记里,但更想把这件事分享给你,反正都是白纸黑字,写在哪里差别都不大。
我遇见了你,我指的并不是中学时你对我做的无聊的恶作剧的那一次遇见,而是现在,在你殉职之后的第五年,我在镜子里遇见了你,我没有疯,相信我,我比你所认为的要理智的多。我做了记录并做出了假设,最后得出结论,每隔一周,我会见到你一次,而换算成你的时间,是一个月。这意味着五年,亲爱的,五年以后,如果你还活着,我们就可以重逢。
哦,上帝,这是在我人生中,他做过的最仁慈的事情。我无数次以为这是个梦,以为我活在梦中的虚妄里,睡在冰冷的墓碑旁,与你唱着旧日的歌,我害怕醒来的时候,我和你远隔重洋,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疯掉的!
我没有朋友们印象中那样勇敢,我胆怯,阿尔,与你分别是我此生最难以接受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话,换位思考一下吧,与孤独作伴整整五年时光,或许你会暴躁的跳起来,朝天射击发泄心中的不快。
阿尔,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幼稚的不像话,前天,我甚至觉得你自己用剪子打理出来的发型逊毙了,看着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虽然这狗啃似的发型逊毙了,但在我眼里相当的可爱。我无法相信,你居然顶着这头乱发,说服弗朗索瓦斯与你共舞,我能想象弗朗西斯吃瘪的表情,他可是处处防备着你,怕你越雷池半步。
阿尔,我们快相见了,我不是说五年后,而是中学的我们。
时间不早了,我爱你,阿尔,晚安。
墨水恰好用尽,亚瑟顺势放弃签名,将信笺纸对折两次,收进橱窗。亚瑟走到那面镜子前,贴着冰凉的镜面,眼神写满了眷念,最后落下轻吻,心情极佳地走向卧房。
隐藏在走廊尽头与墙壁交接处的摄像头拍摄下亚瑟走进卧房的画面,并尽职地将图像传送到显示屏上,信号不是太稳定,画面像陈旧的光盘那样卡顿。
“他需要户外运动…”弗朗西斯说,拇指来回按动圆珠笔帽,遮掩心中的急躁,“亚瑟又被困在了房子里,他上次晒太阳是什么时候?海滩聚会,该死的,亚瑟的身体素质太差了。”
“也不算吧,他开车送我去的机场。”王嘉龙偷偷地说,耳机线环绕在脖子上,装出一副沉迷音乐难以自拔的表情,眼睛不时偷瞄在厨房洗刷的大哥,动作小心翼翼。
“是的,开车!他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就变得神经质,比以前还要变本加厉!”弗朗西斯脑袋发疼,不得已用手揉太阳穴缓解。
“我觉得很正常啊,写点日记,怀念过去,万一亚瑟是想写本书呢,书名就叫《琼斯先生,你好》、《琼斯先生,再见》之类的。”王嘉龙的爪子伸向桌上开封的包装袋,捉出一把薯片,喂自己一片,喂猫咪一片,又喂自己一片。
“那不一样!”没人比弗朗西斯更了解那两个人的感情之路,亚瑟对他哭诉,对他说尽了一个少年对感情的迷茫无措,亚瑟眼泪不断往外掉,他听着亚瑟逐渐沙哑的嗓音,能做的也只是递给亚瑟一杯热可可。
“不一样?”王嘉龙轻蔑的笑了笑,“医生,你以为你安装监控的行为不能被定义为‘神经质’?哦不,你那是犯罪。”
“我是为了他好。”荧屏的冷光打在弗朗西斯柔软的金发上,他的眼神深沉的不可捉摸。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王嘉龙一针见血,瞥了一眼厨房,随后匆匆挂掉电话。
在厨房忙碌的人结束了工作,擦干净手上的水,解了围裙回到客厅,叫了两声王嘉龙的小名,王嘉龙才装模作样摘掉耳机,一脸懵懂地望着王耀。
“哥,叫我?”王嘉龙问。
“让你少吃点零食。”王耀善意提醒道。
“这是为我好?”王嘉龙前言不搭后语的补充了问题。
王耀点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慵懒随意的“嗯”。
十二
天气转凉了,南方的天格外阴沉,空气裹夹着湿冷的水分,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王耀总会忘记围上围巾,脖子至锁骨处的皮肤冷的发红,让人看了心疼。
王耀刷了公交卡,在车尾找了个座椅坐下,查看手机里那张写着王湾住址的截图,比对公交站牌,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陌生的风景从窗外掠过,王耀数着飞逝的护栏栏杆数,总会错过许多,总也数不清,于是王耀又会重新找一个起点,开始这打发时间的小游戏。
王耀走下公交,同司机再确认了下方位,道了谢,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掌心上漂浮了一会儿四散开,王耀整理了衣裳,走进熙熙攘攘的人流里。
王湾不在家,房门两侧的花圃里的花早已经凋谢不见踪影,窗台处安放着一盆吊兰,王耀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路人过往迎来,有的人忍不住瞥几眼守在这里多时的王耀,好心提醒道:“找王湾?她搬家了,这房子挂代售了。”
“搬家了?”王耀重复着这句话里最重要的信息,他前天才拿到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搬家的。
“对呀。”路人点点头,手指着房屋,说道,“两口子吵架,男的可凶了,拿着刀,差点出人命,幸好报警及时,给制住了,男的现在还在派出所里蹲着呢,王湾就搬走了。”
“两口子?”王耀一路上极力克制的喜悦心情正在被南方的寒风一步步冷却,路人说的内容,仅凭妹妹受到的伤害就能让他暴跳如雷。
“一个日/本/人,本田什么来着。”
王耀知道路人说的是谁,心情复杂地后退一步,叹了一口气,问清本田菊所在的位置。王耀又上了公交,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寻找故人。
王耀花了些功夫找到警局提人,本田菊短而密的黑发几天没经过打理,看着有些狼狈,唯有那双眼睛像子夜般漆黑,如同装满了狼子野心。
“你找到我啦,nini。”本田菊的眼睛因为欣喜而耀着光,一扫几日来的阴郁。
王耀拉开椅子,坐在本田菊对面,两手握着放在桌上,刻意忽略本田菊近乎病态的笑容,开口质问,“你对王湾做了什么?”
本田菊没听到王耀的问话似的,眼睛里的喜悦多得快要溢出眼眶,“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对吧,nini?”
“你对王湾做了什么?!”王耀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妹妹受人欺负,身为哥哥他要讨个说法。
本田菊两手猛地支在桌上,迅速地站立附身逼近王耀,双眼紧紧盯着王耀长途奔波后疲惫的脸庞,动作快得像捕猎的豺狼,笑容狰狞可怕,“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对吧,nini!”
本田菊迅速被制服,狠狠按进坐椅里,王耀理了理衣领,最终吐出一个单词——“疯子”。
王耀起身要走,身后传来本田菊的笑声,他很少笑得这样大声失礼,“你走了,就再也找不到王湾了,你走吧。”
这句威胁比什么都管用,王耀停下了脚步,继续听本田菊说话。
“你找不到她的,要能找到,你也不会靠我的信息追到这里来。”
王耀好恨他话里的胸有成竹和明嘲暗讽,然而本田菊字字属实,王耀只是没想到,他收到的信息竟是来自本田菊。
“而我,总能找到她,而这次找到她,我一定让她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又是那阴森冰冷的笑,那是一把刀,一把差点要了他妹妹性命的刀。
“你敢!”王耀回头警告道,风衣下摆大幅度甩动,打到旁边的桌腿,一声响增添了凌厉气势,“你已经伤害了王湾。”
“我承认,她也逃脱了。”本田菊舔了下牙齿,漫不经心地点头。
“你会得到制裁的。”王耀保留着冷静的思维。
本田菊意味深长地回应着,“嗯…然后我会过的跟以前一样好,不,比以前更好。”
“为什么你要这样?”白炽灯散发着冰冷的光照亮房间,王耀急需要烈阳的温暖来融化渐渐僵硬麻木的四肢,给他勇气,给对面的矮个子一拳。
“为了乐趣?”本田菊反问道。本田菊知道自己能赢,他了解王耀,了解他的性格他的习惯他的软肋。这些都是本田菊的筹码,他能赢,而一旦他赢了,王耀会输的一无所有,巨大落差带来的快感会令他的血液沸腾,尽管他不记得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去征服就够了,他喜欢把王耀玩弄于股掌之间,欲罢不能。
王耀闭上了眼,不去看本田菊,冷漠地告诉本田菊,在他眼里,本田菊就是个小人。
“所以带我回家不就好了,nini。”本田菊缩在椅子里,收起了獠牙,温顺的像草原上懒散的羊群。
“然后伤害我吗?”王耀说出了隐藏在那句话背后的可能性。
“我发誓我不会。”本田菊举四指朝天保证道,而后快速把手收回心脏的位置,皮笑肉不笑地改口,“也许,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