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丽的梦
“你梦到过云丹，什么意思？”
东阳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西丽。
西丽咽了咽口水，像是调整了一下思绪，随后便把她在梦中见到的情景向东阳娓娓道来。
当云丹跌落诺布雪山的时候，西丽突然开始在梦魇中挣扎。
她梦见自己在拼命地奔跑，后面有几头露着森白獠牙的高原狼，正在穷凶极恶地追赶她。
恶狼幽绿色的眼睛被月光照亮，露着嗜血的贪婪。
西丽在惊吓中想快步逃跑，但总觉得被自己松散了的绿腰带牵绊着，怎么也跑不快。
困境中，她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奔跑，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影，也在忽左忽右地奔跑着，那人还边跑边和恶狼激烈缠斗。
西丽似乎还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朝她耳边急切地呼喊着：“西丽，快跑！快！”
她想循声望去，却见一只体形巨大的、头上长有一撮白毛的四眼大灰狼，跳跃起来从高处迎面向她猛扑下来。
西丽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到被酥油灯照亮的帐篷里温馨如故。
西丽用小手搓了搓自己麦芽色的圆脸，两坨高原红一下子变得更加明显。
她抿着小嘴怔了怔神，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
阿妈央卓俯身坐下来，摸了摸西丽扎着五彩小辫的脑袋，抹去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
西丽点了点头，闻着阿妈身上牛奶和皮毛混杂着散发出的好闻味道，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慢慢回过了神，呓语般地答道：“梦见了一群狼在追我。”
央卓拢了拢自己浓密的头发，把它们盘成发髻，又系上红色的暗花头巾。
把自己收拾利落后，央卓伸出温暖的手，轻轻地将西丽揽在怀里，想要抚慰她一番。
西丽瞥了一眼外婆嘎依的床，发现外婆早已经不在床上，她立在枕边的囚牛头法杖和挂在帐篷壁上的松石项链也都不在了。
西丽推开母亲，投去询问的目光，“阿妈，发生什么事情了？”
央卓小声地回答：“诺布雪山雪崩了，你外婆正在外面祷告呢。”
“诺布雪山？是靠近哪一侧的山？”
央卓垂下眼睛，掩饰住担忧，“我刚才看了一下，像是在山谷附近，靠近草场这边。”
呀，西丽听到这儿，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
因为昨天晚上，她心爱的小羊羔的妈妈走失了，应该就是在从草原进山的那条山谷附近。
于是她一骨碌翻起身，抓起羊皮袍子裹在身上，从床头抽出一条绿色腰带，正要扎紧袍子，忽然想起梦中被绿腰带牵绊的情景，于是便换了条红色腰带系在腰间，然后快步走出了帐篷。
黎明前的黑暗中。
帐篷的东面已点燃起一堆篝火。
在橙色火光的映照下，敬神的香烟依依袅袅，若隐若现，变幻出各种形状。
西丽看见外婆正佝偻着枯瘦的身子，站在帐篷前，手中的囚牛头法杖杵在地上。
她面朝着诺布雪山方向，口中念念有词，花白的头发像被静电吸附了一般，向空中支炸着。
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原本打算等天亮再去寻找羊妈妈的西丽，已经担心的有些绷不住了。
而且，她总觉得山谷那边有股神秘的气息在召唤着她。
此时，外婆胸前佩戴的松石项链上，有几颗西丽叫不出名字的宝石，忽然散发出不易察觉的莹莹暗光。
西丽看到这透着神秘的景象，愣了一下神，脑海里浮现出梦中那只头上长有一撮白毛的四眼大灰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不敢打扰外婆，便返身走回帐篷，胡乱喝了几口奶茶，对央卓说：“阿妈，我想去山谷那边看看。”
阿妈问道：“是要去找羊妈妈吗？”
“是。”
西丽还没等阿妈答应，就急匆匆地冲出帐篷，一溜烟地朝着山谷方向跑去。
她感到山谷那边，那股召唤着她的神秘气息，越来越强烈了。
结果，她在去山谷的路上遇到了东阳，又和东阳一起在山谷里遇到了正在和高原狼搏斗的云丹，还有那只头上长着一撮白毛的四眼大灰狼。
这一切，竟然和她梦中见到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西丽的外婆嘎依，是落玉草原上德高望重的神婆。
西丽和神婆嘎依有两世的缘分。
西丽前世是落玉草原上的修行者，就在她即将修行圆满时，因为动了痴念，差一点神形俱毁，神婆嘎依出手救了她。
西丽上一轮生命结束后，转世成为央卓的女儿，和神婆嘎依结下了祖孙缘。
此生，她立誓要继续修行，灭贪嗔痴念，以求修行圆满，接嘎依的衣钵，守护落玉草原。
神婆嘎依出生在落玉草原上一个神秘的巫师家族，她传承了家族占卜过去、预测未来的能力，这使她能够参悟到一些天机奥秘。
她早就从措姆神湖的昭示中参悟到，西丽的血脉不止与草原人的始祖有关，可能还与上古神兽囚牛有关。
因此，在西丽三岁那年，当她开始咿呀学语时，神婆嘎依就把一枚泛着蓝光的囚牛耳石戴在她的右耳上，赠予她一把与自然沟通的钥匙。
自从戴上外婆赠予的囚牛耳石，西丽便有了能与花草和动物沟通的能力，她被新打开的自然之门惊呆了。
原来，鱼儿有那么多感伤，鸟儿有那么多不如意，花草有那么多浪漫情怀
神婆嘎依一有空，西丽就会腻过来，不停地问这问那。
她便把自己所知道的和所参悟到的，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西丽。
“上古神兽有龙凤，龙腾四海，凤舞九天，都是为了护佑九州大陆的百姓苍生。”
“龙生九子，囚牛是龙的长子，生性温和，擅长音律，与世无争。”
“囚牛一脉的听觉极其敏锐，具有使不同物种之间言语相通的造化之力。”
“你的一半血脉，可能来自上古神兽囚牛的后裔与一位草原英雄的公主结成神仙眷侣后，繁衍的后代。”
“所以你与囚牛耳石有着血脉相承的联系。”
外婆说她的囚牛头法杖和她赠给西丽的囚牛耳石，都是上古神兽囚牛幻化之物。
西丽戴上囚牛耳石后，只要努力修行，潜心学法，与自然万物的沟通能力将会越来越强。
于是，每天除了睡觉吃饭，西丽都会按照外婆传授的功法修炼几个时辰，再找她喜欢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们嘻哈玩耍、沟通习练上几个时辰。
通过这种嘻嘻哈哈、玩玩耍耍的习练，潜藏在她血脉中的音律、听觉和与动植物沟通的能力，便逐步被唤醒。
清晨，当西丽和东阳一起冲进山谷救助云丹时，她就曾厉声责问高原狼为何围攻白发少年。
但高原狼说是这白发怪物先侵扰了它们的领地，而且他可能就是造成雪崩的罪魁祸首，所以根本不理睬西丽的劝阻。
于是，才有了那场惊心动魄的人狼大战。
“世间一切机缘，皆有迹可循。”
神婆嘎依深信这一法则。
这一法则在草原人的生活中常有神奇的印证。
对西丽来说，这一世，她也会偶尔遇到上一世就结缘的故人。
他们之间还会续写新的人生故事。
云丹和东阳，或许就是西丽上一世的“故人”。
其实，初见西丽时，东阳心中也萌生过一些与她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些年来，虽有柳爷的尽心照顾，但东阳心中依然常有飘泊不定的感觉。
他把原因归结为自己父母早亡，使自己心有亲情缺憾的缘故。
直到来到落玉草原，遇到西丽和神婆嘎依，东阳才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家庭温暖。
他隐隐感觉到，一些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事情在牵扯着他的生命。
此刻，疾驰在回西丽家找神婆嘎依的路上，背着昏迷不醒的云丹，看着心事重重的西丽，东阳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