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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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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而微躬着身子立于榻椅前的李帛昭,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幽帝这眼神中的意味,只当父皇今晚看他的眼神如此慈和。

    想起上回就是因为自己说了休妻的话而惹怒父皇,这次李帛昭自以为学聪明了,信誓旦旦道:“父皇放心,儿臣与敏儿琴瑟调和,伉俪情深!”

    周幽帝:“……”

    仿佛上回说要求娶西凉公主的人不是他?

    默了半晌,李帛昭也没能等来父皇的夸赞,不由得抬起头来察言观色。

    李帛昭见周幽帝面上的神色很是微妙,心道难道父皇并不信他说的话?

    思及此,李帛昭重又拱手低头,添了一句有些说服力的:“父皇,儿臣之前的确是有些对不住敏儿。不过自打上回被父皇教育了,儿臣卧病的那段时日不断反思己过,终悟出了夫妻本是一体的道理。”

    “哦?”周幽帝不由得眉头微锁发出一声质疑,接着便也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那若是二皇子妃犯下了于大周社稷有失的罪责,你也准备不离不弃,与她一并承担?”

    李帛昭垂着头眯了眯眼,深思着父皇这句话的意思。他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味儿啊?

    “回父皇,儿臣的小家自然是不能与大周相提并论。”李帛昭深思熟虑后回了句三观极正确的话。

    周幽帝则继续问道:“那你可会大义灭亲,为大周除害?”

    会……还是不会啊?李帛昭也分不清这话该怎么答了。若他像上回说一通大义凛然为国可灭妻的话,会不会又惹怒父皇?

    李帛昭抽了两下嘴角,抬头有些为难的看向周幽帝。试探性的问道:“父皇,可是敏儿做错了什么?”

    若是错了,那他当然知道如何回答了。

    周幽帝捊了捊胡子,很随意的抬手指了指下手的位置:“你坐下吧,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与你听。”

    “谢……谢父皇。”李帛昭诚惶诚恐的坐在了父皇所指的那个座位上。

    快入秋了,御书房的座椅也铺上了软软的绸垫。可此刻李帛昭坐在上面,听着周幽帝接下来说的那些话,却觉屁股如坐针毡!

    待周幽帝将西凉太子青州遇刺案,与雍郡王世子京外遇袭案,还有安定公主于宫中被人毒害的案子一一联系上邑国,从而再牵扯出二皇子妃这个幕后主使来……二皇子李帛昭已是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浑身冒了冷汗!

    周幽帝的话讲完了,李帛昭才敢抬起胳膊来,擦拭了下额间冒出的细密汗珠。

    “父……父皇此事可已查明?”不会是冤假错案,在他大义灭妻后明日又要翻他不近人情的旧账吧!

    周幽帝面色一沉:“废话!若未查明朕在这吓唬你玩儿?!”

    “不……不不不是。”李帛昭莫名的有些结巴。

    接下来稍稍冷静消化了片刻,李帛昭蓦地起身跪在地上朝着周幽帝叩头:“父皇,是儿臣娶妻不贤!竟与个蛇蝎心肠一心想颠覆我大周社稷的狠毒女人同床共枕……”

    说着,李帛昭真就响亮亮的磕了几个头!他是生怕周幽帝将这些诛九族的罪责引向他身上啊!

    噢不,他的九诛都是皇亲国戚,谁也诛不了,只会诛他一人。所以他更得拼命和焦敏撇清了关系,以免受牵连。

    周幽帝忙虚伸胳膊拦阻道:“你快起来!朕给你说这些不是看你如何来声讨她的,是要你为朕分忧的!”

    听了这话,李帛昭终于淡定了些许。父皇这意思并没有将他与二皇子妃归为同党,父皇是叫他来“分忧”的,也就是说他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李帛昭抬头,可怜巴巴又满怀期待的仰视着高高在上的周幽帝,“父皇,但凡是儿臣能做到的,父皇尽管吩咐!”

    周幽帝面色也平和了许多,抬了抬手,又道一遍:“你先起来,坐下慢慢说。”

    “是。”李帛昭听话的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只是坐在椅子里,整个人也是战栗着的。

    “父皇,儿臣愚钝,还求父皇明示。”

    周幽帝这时从身边的方几上取过一锦盒,递给二皇子。

    刚刚坐稳的二皇子复又起身,毕恭毕敬的双生接过盒子,纳闷的看父皇。

    “这东西是那个邑国细作交出来的,你且先拿回去问问二皇子妃,可是她的贴身之物?事虽已明确至此,她毕竟还是邑国的公主,大周的二皇子妃,我们大周皇室应该给她最后的体面。”

    二皇子颤颤巍巍的手打开了那个锦盒的盖子,看到里面躺着一枚青白色的连环玉扣。

    “父皇,不必问了。这东西儿臣见敏儿带过,冤枉不了她。”二皇子如是说道。

    周幽帝没说什么,只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让你问你就去问!”

    “是是是……”二皇子连口应道。

    这会儿他终于脑子开窍想明白了,父皇让他拿此物去问二皇子妃,并非是对此物的归属有何存疑,而是让二皇子妃亲眼看到罪证确凿,自行了断。

    “那儿臣这就回去问!”

    周幽帝抬了抬手示意,没再开口说话。

    二皇子离开御书房后,便大步流星的回了启祥宫。

    “二皇子妃呢?!”甫一回自己的寝宫,李帛昭便大声喝问守在门口的宫婢。

    四个宫婢见二皇子脸色难堪气不顺,立马跪下身来,其中一人颤颤巍巍答道:“回殿下,二皇子妃正在沐浴……”

    李帛昭没多跟下人们废话半个字儿,便愤愤的甩袖往浴池去找。

    这厢二皇子妃焦敏,刚刚泡完一个无比滋润的牛乳浴,正从浴池走上岸来。

    守在屏风旁的两个贴身女官合力伸着一件贴身的衣袍,供二皇子妃出浴后穿。见二皇子妃上了岸,连忙迎上前为二皇子妃更衣。

    焦敏穿衣上身,张开双臂由着女官们为她系紧腰间的带子。同时眸带傲慢的看了眼那浸满牛乳的池子。

    啧啧啧……一般的人家,怕是一辈子都喝不起这么多的牛乳。

    而她,身为大周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妃,却可以每日拿这么多的牛乳来滋润肌肤。

    呵呵。

    焦敏微微扯动了下嘴角,对现如今的生活,她还算是满意的。虽说难免也会遇到几桩不怎么顺心的事困扰着她,但这泼天的荣华富贵,已是太多人求而不得的。

    就比如她那个短命的姐姐。

    若不是姐姐早亡,她又怎能代姐嫁来大周?

    焦敏暗笑,心里念道:好姐姐,你没享受到的荣华富贵,我都代你享了。等百年后咱们姐妹有机会在那头儿重逢,我定一一讲给你听。

    “好了,回去吧,我乏了,正好小憩一会儿。”女官已为焦敏系好腰间的衿带,焦敏放下胳膊移步转出屏风。

    可就在焦敏转过屏风的一瞬,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杵在屏风后头。

    “殿下……”堪堪出浴的焦敏看到夫君,莫名的脸红了几分。心道都做了近半年的夫妻了,殿下还是这么见外,想来找她偏又不好意思直接闯进去。还要等她穿戴齐整了才安心。

    “二皇子。”两个女官纷纷行礼。

    “都退下。”李帛昭却只是没半点儿表情的冷道一句。

    此时的焦敏,依旧没有察觉出半分异样。她看到李帛昭脸上的冰冷,却只当殿下是来汤池见她,怕下人私下里拿去说笑,才摆出一副端肃的样子。

    女官和守在外面的几个宫婢一并退出后,焦敏上前伸手搀扶二皇子。牛乳香气的熏陶下,人也嗲了两分:“殿下~您怎么不回寝宫等妾身,还亲自还汤池里找我?”

    焦敏原以为会等来二皇子同样缱绻的声音,却不料二皇子的左手猛得打过来,将她搀在他右胳膊上的两手给粗鲁的推开!

    焦敏被这蛮力推得踉跄了几步,加之浴池地滑,沾水如冰,晃了晃终于跌在了地上。

    焦敏娥眉微蹙,既是委屈也是不解的抬头望着自己夫君:“殿下?”

    李帛昭身材本就比焦敏高大许多,加之此时一立一趴,更是有着倨傲临下的优势。

    他从怀里掏出父皇给他的那个锦盒,取下盖子愤然丢到一边。

    木质雕花的盒盖儿撞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带得焦敏的心一提,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李帛昭取出那枚连环的玉扣给焦敏看,冷声问道:“这可是你的东西?”

    焦敏望着那枚玉扣,想起这是那日去探望安定公主时,因着被苏鸾泼了一身水而进屋更衣后与湿掉的衣物一并丢弃的。

    苏鸾?

    想到这个名字,焦敏就觉得心头一凉!她总觉得每回只要跟苏鸾沾上边儿,就没什么好果子!

    难不成是苏鸾这回又借题发挥中伤她什么了?

    “殿下,可是有人在您面前污蔑了妾身?”焦敏急急问道。

    “你别说那些废话了!我就问你这东西是不是你的?”李帛昭这回的语气更加令焦敏生畏了。

    她不得不先如实答道:“是,是妾身的……”

    刚答完,焦敏便意识到一丝不妥。心说殿下为一枚玉扣发这种无名火,难不成苏鸾污蔑她将此物送与何人,激殿下吃醋?

    思及此,焦敏又连忙解释道:“是妾身丢弃的!是妾身不要的!谁若得了它与妾身半点儿关系没有!”

    就见李帛昭咬着牙齿点了点头,似是心中原本的一点儿存疑也不复存在了。李帛昭捏着那枚玉扣指了指焦敏:“你可真是邑王的好女儿!”

    她父王?焦敏面上不由得发怔,这怎么又关乎到她远在邑国的父王了?

    “殿……殿下,您可否将事情说明白再发火啊?妾身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啊。”焦敏眼中冒出两汪清泉,大颗的泪珠子簌簌地落下。

    李帛昭想了想,焦敏说的对。夫妻一场,死是得让她死个明白。

    之后李帛昭便将自己从父皇那得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焦敏诧异的圆瞪着双眼,这莫名扣下来的一口锅就这样将她给砸趴下了。她人好好的呆在宫里,怎么就跟一桩桩的刺杀案扯上关系了?

    “殿下,您不会信这种荒谬的说辞吧?”焦敏往前爬了爬,伸手扯住李帛昭的前襟,如个饿了多日的乞儿在讨饭一般可怜。

    “哼!”二皇子冷笑一声,“你敢做不敢当?还想做困兽之斗?”

    “再说你认与不认又有什么关系?父皇既然不想让大理寺来介入此事,便表明是不想将大周与邑国的关系搞得太过难堪。大周不会公审你,也不会判罚你。你,只有自裁一条出路。”

    焦敏怔怔的望着自己夫君,扯着他前襟的手渐渐松了力道,手如无骨般垂下。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可能做她溺水时的浮木,甚至连棵稻草也做不了。

    他,只想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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