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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人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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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

    慕江雨看向纯稚:“沈大人有治世安邦之才,却错投了丞相门下,遭到埋没。公主虽是皇上的爱女,却也逃不过皇室之女的宿命,若不是嫁给了沈大人,或许已经远嫁和亲。您的父亲,孟丞相,虽然位高权重,有挟天子之威严,却后继无人,身份地位数年来一直遭人蚕食,各路人马都在等着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

    她很满意自己在纯稚眼里见到的惊讶:“只要猜到他们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事情的脉络很容易就清晰了。”

    “他们都想要什么?”纯稚下意识地问。

    慕江雨复又低头望着眼前的茶盏,目光随着里面浮沉的茶叶一起飘转:“沈大人肯定不会甘心满身才华尽遭埋没。公主,一是心仪沈大人,二是不愿远嫁蛮人为妻。而孟丞相,据我所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了。”

    “沈大人是朝中少有的将帅之才,有安定突厥六年之功,少年经商在手中也留下有万贯家财,是朝廷中不可小觑的新兴势力,就连皇帝也想笼络,只是早早地投在了孟丞相手下,所以皇帝不敢委以大权。可惜如今国家外患未除,内忧又起,北边有突厥虎视,西边有定西侯兵马盘踞,天下也是盗贼土匪闻风响动,朝中无人可用,皇帝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让沈大人出鞘。”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纯稚:“所以夫人必须嫁给沈大人。孟丞相日薄西山,身边群狼环伺,让你跟在沈行之身边,再做个顺水人情放权与他,看在往日和今朝的情面上,至少夫人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是保住了,东窗事发时也不必受牵连于孟丞相。公主也必须要嫁给沈大人,从中牵制和监视沈大人的动向,这样才能安皇帝的心,也免远嫁之苦。沈大人也必须娶你们,朝中的大权暂时都还在孟丞相和皇上的手中,他们放行了,他也才能大展宏图。”

    纯稚无言。

    慕江雨继续道:“但那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了,夫人要警惕的是没有发生的事情。”

    纯稚等着她说下去。

    “沈大人身上牵扯过多,其实并不是一个安稳的归宿,孟丞相将你托付给沈大人已经有走投无路的嫌疑了——日后只有他能完全挡住针对孟丞相的诸多势力对你的加害——所以可以预见,丞相势微已是必然,沈大人明智的话,就该要借着公主的关系,多亲近皇族,逐渐摆脱丞相的控制了。而孟丞相肯定也希望他这么做。只是,到那时候,对您,荣华富贵就是他们能给的最多了。”

    “可是他一点都不亲近公主……”纯稚以为自己抓到了漏洞。

    那些问题在慕江雨看来甚至都不是问题,她连思考也不用地就答道:“现在总归还是要先安着丞相的心的,况且,夫人确实是世间罕有的美人……”

    连她这样的女子对她的容颜都有些微的迷恋……

    她的话语让纯稚恍然间就想到了成亲那日,公主对她不屑一顾的评论:“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公主那时候就能如此肯定地说出那些话,是因为她也知道这些复杂的牵扯,所以心中有笃定吗……

    慕江雨还在说:“而且沈大人去下聘礼那日,公主曾经闯到过家中大闹一场——公主也是真心对沈大人的——沈大人对公主的态度并非是什么无情之人。想来也是,二人之间若是只有嫌恶,公主如何会痴等了一个男人整整六年?而公主也算是个才貌双绝的女子,还多了许多寻常女子没有的见识,倾心于公主的男子并不少,沈大人对痴情于自己的公主显得如此嫌恶本来也值得推敲……因为不合理。”

    “什么意思……?”纯稚不敢顺着她的话去想,却又自虐般地想知道答案。

    “要么就是沈大人故意做给丞相看的,要么就是,沈大人对公主的情感复杂,连他自己也一时也糊涂了……”慕江雨不知道自己说的纯稚是否能理解,就继续补充道,“人的感情并非是一直理智的,少年人甚至喜欢靠欺负来掩饰自己的喜爱……据我所知,沈大人年少时也是风流中人,恰那时遇到公主,如何会不解风情地,独独给公主一份难堪?怕是他自己也没能看懂自己的心。”

    纯稚目光闪烁着,她也没想到自己能一下就理解了她的话。她说得没错,人的情感并非是一直理智的,很多年少时的爱意都是蹉跎过后才明白的,而在明白之前,那些都是复杂难解的情感……慕江雨是这个意思吗?

    可她不愿意去相信,这些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辞,若先前复杂的朝政关系她能根据所得的信息得出推理,那埋在人心里的那些感情,如何又是能被一眼看穿的?说到底,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猜测如何能当真……

    慕江雨望着纯稚,再一次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示威般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这些都是只是我对人心的猜测而已,毕竟,人心是很复杂的……不过,如果我能猜对你的内心,那是不是沈行之的,我也能猜出两分道理?”

    思想被他人所掌握的感觉是十分可怕的……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纯稚颤抖着问。

    慕江雨将目光放在了窗外的广阔上,神情神色看似和以往的恭谨没什么两样,却完全又像变了个人般:“我说过,推动事情发展的,只有人心而已……我心里并不愿意一颗真正美好的心灵被无处不在的阴谋阳谋所污染……我也看出了你的心,你并不真正在意荣华富贵,所求不过是与自己一样的赤诚真心……你一定做好准备了吧?为了不辜负爱意,自己选择无所顾忌地奉献,若是受伤,只当遇人不淑,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纯稚不敢相信地望着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拥有着如读心术般的能力——这些真的是只靠观察就能推断出来的吗?

    可惜慕江雨并没有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所以并不知道她的震惊,只是继续道:“可如果真的任由你自己去发现这些身边的虚情假意,或许能等到的就只有哀莫大于心死的结局吧……”

    她回过头去看纯稚,并非是主仆之间的对视。

    “我不希望你死去。”

    “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真正受伤的时候,人心是会死的。”

    她把眼神挪回了眼前的茶水中,“我确实就是个普通的侍女,很多事情,并非是要亲眼看见才能知道。”她把手伸进已经凉透了的茶盏,拈出一片深绿的茶叶,“连沈大人的府中也只有些陈年的老茶了……安梁也乱了。”

    盯着她手中的茶叶,纯稚想起来,安梁是贡茶的大省。

    古人有云,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慕江雨是仅仅靠着府上的一片茶叶,就足不出户地推测出了千里之外的局势吗……

    慕江雨不再管她,将茶水收好,低头恭顺地退下:“夫人,习仪姑姑已经过来了,奴婢便先告退了。”

    纯稚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夫人,您今天一整天看起来都没精神呢,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纯稚今日的恍惚连习仪都是看了出来,想起她的柔弱,不由地担心道。

    纯稚回过神来,强打着微笑:“我没事,就是发了会儿呆……”

    她一整日都在思考慕江雨的话,她的推断虽然合理,却也并非是无懈可击,最主要的是,她并不相信沈行之对自己全是虚与委蛇,那些推断,说不定只是巧合——可却也无法不因为她的话而心生芥蒂。

    她摇摆在自己的思绪之间,一面是坚定地相信着沈行之的真心,一面又不得不去考虑到慕江雨所言,万一……

    如今习仪打破了她的思考,也算是让她暂时得到了解脱,她站起身,不想再过多纠结于这些猜测,转而问习仪:“呦呦又跑去哪儿了?一整日没见着它了。”

    习仪有些心虚:“可能跑去公主那边了吧,公主总爱喂它吃些水果,就跟着去了……”

    纯稚愣住,呦呦它,已经如此喜爱公主了吗……强行忽略掉心中的一抹难受,纯稚道:“我们去找找看吧,它若不愿回来……便也不勉强。”

    习仪急忙安慰道:“夫人,小动物都这样,有奶便是娘,您也不要过于伤心,水果吃完了呦呦肯定就回来了。”

    纯稚笑着打趣她:“我在你心中原来这么小气,还会和呦呦见怪?”

    习仪吐一吐舌头,表示是自己敏感多虑了,却不知道纯稚心中正是酸涩——她说得没错,她是真的在为呦呦的抛弃而感到难过……

    沈府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由着二人找了好一阵时间。直到日暮西垂,天色开始昏暗下来,她们也还剩些地方没去。习仪告辞纯稚身边,说去寻灯来,纯稚便就一个人先逛着了。

    往前正是公主的院子。她与公主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正是府中相隔最远的两处,若非是刻意,几乎不会相见,呦呦却还是能“不辞辛苦”地常来看望公主……

    正想着,前方的一排雅竹处便传来了些动静。因天色昏沉,纯稚费了些眼力才看出是呦呦在里面乱窜。寻了它这么久,总算见着了,纯稚高兴地想上前去,却突然听见公主的声音响起。

    “你终于来了!”带着丝兴高采烈。

    纯稚愣住,回过身去却没有看见公主的身影,直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才恍然发觉,声音来自与自己一墙之隔的游廊那边。

    “今天又送过来些什么?”是沈行之的声音。

    他不是说过不回来了吗……纯稚连指尖都在颤抖。

    公主细细地和他核算着:“连大人把自己在临安那边的关系送来了,我二哥为你寻了把宝剑,其它的就是些不值一提的书法字画古董之类了……”

    “谁?”沈行之突然回头,对着游廊的另一边道。

    纯稚望着自己脚下无意踩折的树枝,心绪繁乱,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情况——好在呦呦自己跑了上去,替纯稚拦住了他们的探究。

    “是呦呦!”公主惊喜道,“呦呦,又嘴馋了吧,不过我现在可没时间喂你。”公主欢喜地去抚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沈行之眉头皱了皱,身形刚刚一动,呦呦便立马掉头跑掉了,公主清灵的笑声传来:“你看,呦呦好像怕你。不过毕竟是你射了它一箭,怕是要记仇一辈子了。”

    沈行之略带不喜地转身:“把这小畜生送回去。”

    公主笑他:“怎么还和只宠物计较起来了……”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纯稚透过墙上的格牖能看见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直到人影消失,声音也再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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