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们很般配
在假期的最后一天，陈伯屿去了b市的第二疗养院。
“陈舟行，你儿子来看你了。”护工打开门将空间留给父子俩就出去等候。
书桌上埋头画画的男人闻言只是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头发长长了很多还没有来得及修理，身上却穿着洁白的衬衫，人很瘦，衬衫很空。
“爸，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回来了。”陈伯屿将一盒崭新的马克笔轻放在床头。
陈父闻言回头，没有说话，淡淡的眉眼充满了疑惑，是的，妻子的离去让他精神大受打击，忘记了很多人，包括自己的儿子。
陈伯屿的眼睛和妈妈加澜女士极为相似，眼头深邃，眼尾略微上翘，睫毛细长梦幻迷离，似醉非醉，很漂亮。
陈舟行感觉脑子一阵眩晕，隐隐作痛。格外害怕疼痛的他，敏锐地察觉眼前人让自己难受，认不出来，索性不纠结，毫不留恋的转回身子继续画画。
也不催人走，自顾自画自己的。
陈伯屿没有走近，就这么站着，环视一圈，四面墙都贴上了他的画作。
画的都是一个人——加澜女士。
扎着马尾，碎花裙子的，是大学时的加澜女士。同为艺术系的学生，陈行舟被加澜女士的画作深深吸引，相识，相知，相恋，相伴。
陈行舟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都与加澜女士相关。
一对佳人头靠相笑，白衬衫，红背景。
陈行舟和加澜结婚了。
因为加澜女士说陈行舟穿白衬衫很帅，所以结婚时也要穿。病了以后，无论冬夏，他一直穿着白衬衫。
一张张，檀郎谢女，有春秋，有四季。
加澜女士永远年轻。
陈伯屿站了很久。
“叩叩——”人一直不走，陈舟行的头越来越疼，撂下画笔，擦擦擦写下一行大字扔到陈伯屿面前。
“你谁？快点出去！”
“不然我老婆一会儿回来了，我让她打洗你！！！”
酸涩再次蔓延开来，陈行舟由开始的神志不清恶化到幻想妻子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陈伯屿，加澜女士依然鲜活。
陈伯屿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原本板着脸的陈行舟一开始鼓着腮帮子不屑，人刚出去就忍不住拿起来看。
“你们很般配。”
那当然！
陈行舟得意的笑了。
“叮咚——”
小月亮emoji:陈伯屿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下午四点我带生日蛋糕去找你哦！
小月亮emoji:十八岁了，开不开心？！
cby：开心！
是的，十八岁了，月亮会一直陪着我！陈伯屿扬起嘴角 ，会越来越好的！
“澜澜，你回来啦！”陈行舟喜悦的声音响起。
没有走远的陈伯屿霎时刹住脚步，扬起的嘴角僵住，明媚的阳光流逝，乌云在笼罩，心脏的跳动似乎都在变慢，屋内的陈行舟对着空气开始喋喋不休
“我告诉你今天来了一个好奇怪的人，不过他跟你长的好像，一样的好看，我们以后有了孩子肯定比他还好看”
“哎呀，不行，我们还是不生孩子了，我们两个人就好，听说生孩子很危险的”
浑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住了，陈伯屿靠着墙壁大口呼吸，冷汗一层层，整个人就像泡进冰冷的湖水。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
“我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少年最后的呢喃，重重倒在地上，血液从嘴角溢出，去而复返的护工及时发现，惊叫着叫人来帮忙。
一阵混乱吵醒准备睡午觉的陈舟行，打开门缝想要看个热闹。
窄窄的门缝，看过去的是一双湿润的桃花眼，此刻猩红，充满痛苦与悲伤。
猩红的眼眶深深刺痛了陈舟行，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一张又一张的病危通知单，亮着的红灯。
陈伯屿疲惫的闭上眼睛。
红灯熄灭，抢救失败。
“澜澜！”有东西在溜走，陈舟行下意识转身看向屋内的床上——那里空空如也，床的另一半很平整，好像从来没有人躺过。
“澜澜——！”
陈舟行感觉脑袋在旋转，澜澜，不要离开我！
“澜澜——！”
陈舟行追着陈伯屿离开的方向跑过去。
不对，这里不是我的家，这些人我不认识，我的澜澜，在哪里？
“哔——”
大脑在疯狂呼救，启动所有免疫系统，超负荷运转。
护士再次发出尖锐爆鸣声，陈行舟晕倒了。
“病人不能再受刺激了，身体所有机能损害严重，求生欲望很弱。”陈行舟的主治医生这是第一次见到病人的儿子，病人的遭遇令他唏嘘不已。
“好的。”刚从心理医生那里稳定好情绪回来的陈伯屿马不停蹄来看望自己的父亲，情绪失控，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脸色失血，一片苍白。
“如果可以，他一直糊涂着未尝不是件好事。”医生同情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孩子“清醒了，他可能一秒都不想活着。”
“谢谢医生。”陈伯屿起身告别。
重症监护室里，陈行舟浑身插满了管子，心跳很弱。
掏出手机告诉陈微月自己有事不去了，让她帮忙把大贵接走养几天，陈伯屿就一直守着。
呼吸机响起警报，一群医护人员冲进抢救室，红灯亮了又亮，凌晨三点满十八岁三个小时的陈伯屿签下了人生中第一份病危通知书。
陈舟行情况极不稳定，毫无求生欲望，整个医院的医生全体出动，好几个匆匆赶来的医生还穿着拖鞋。
夜间的医院，陈伯屿穿得单薄，从外到内，犹坠冰窟。
一夜混乱，陈伯屿下巴的青茬冒了头。
陈老爷子缓缓赶来时，天光早已大亮，陈行舟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一夜的折腾，更加消瘦。
看人还活着，老头交了钱就走了。
陈伯屿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守着，其间陈行舟都没再进过抢救室，醒了两次就一直睡着，一直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
看不下去的护士护士赶他去吃饭，冷静下来的陈伯屿决定去买点粥充充饥，电梯门刚打开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声。
“陈伯屿！”
女孩靠近，沁人心脾的清香环着他。
陈微月猜他肯定不会好好吃饭，她知道虽然他与父亲感情不深，但到底还是血浓于水，正打算上去找他，他就出来了。
见过天使吗？陈伯屿觉得陈微月就是他的天使。
陈微月没有问关于父亲的事，饭桌上她喋喋不休地分享这短短几天的趣事，宋七年终于问出周嘉悦为什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大，第二天提着一条金龙鱼来还给她让她不要在林鹿面前说自己坏话，最终两个人都被教导主任罚跟着环卫大叔清扫鱼塘。周嘉悦最近安稳不少，因为她妈给她找了个高材生家教，帅是帅可是好凶。
大贵很乖很乖。
女孩还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今年一中70周年校庆，就连高三都有一次游学机会，三区新开的海洋馆。
饭菜是温暖的，女孩的笑是明媚的，这简简单单的两样足以治愈陈伯屿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