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是两顿饭的关系
军训第一天。
军训教官是本地警校的教官,训练是从未设想过的严格。
烈日当头,全体高一学生按男女分列,按班级身高分方队。
“你们领导特别叮嘱,要严格训练,提升身体素质,加强体魄。”石教官狞笑一声,“同学们,紧张刺激的军训生活要开始了。”
明若春初中军训只是做做操跑跑步,这会教官上来就命令先站半小时军姿,抬头挺胸收腹腿绷直,严格得过分。
队伍里有人说悄悄话,在安静的队列中也显得格外清晰。
“谁在说话?”石教官站在说话人的旁边,面容严肃。
明若春好奇是谁,悄悄转动了一点角度。
“不承认?”石教官走出整齐排列的方队,指了指明若春斜后方的一个女生,“你,出来,做十个深蹲,姿势不标准重做!”
方阵整整齐齐地倒吸凉气。
“刚才谁动了?也出来!”
明若春想,自己只不过稍微偏了下脸,应该不算……
队伍里没人动。
“第六排第五列,出列!”
“第五排第三列第四列,出列!”
“第三排第三列,出列!”
“第三排第六列,出列!”
“第二排第六列,出列!”
第二排第六列是明若春,明若春一颗心吊到嗓子眼,他背后长眼睛了?
明若春和其他人一起出列,歪歪扭扭站了一排。
明若春注意到景和也在。
“列队!向左看齐!稍息!立正!”
“左右一拳距离!深蹲!起!”
明若春崩溃了,腰酸腿软地做完十个,回到队伍当中。
彻底不敢动了。
站了一上午军姿,站得浑身酸痛,没力气回家吃饭,在学校食堂吃过饭之后就在教室呼呼大睡了。
明若春到教室的时候,有同学在后排聊天,“我受不了了,我要退学,太恐怖了。”
“隔壁二中军训在唱歌跳舞,咱们在这穿越火线,我破防了。”
景和也没回家,趴在窗边的桌子上睡觉。
明若春坐在她前排,正午的阳光不要命地往窗户里挤,明若春轻轻拉开窗帘。
头顶的风扇搅动着教室里闷热的空气和年轻的氛围。
明若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操场的集合铃隔得太远,她没听见。
有人轻轻晃了晃她的肩,明若春睁开惺忪的眼睛看过去,是景和。
“集合了,快走。“
明若春想起教官的口令就头皮发麻,赶紧扣上帽子跟着景和往外跑。
景和瘦瘦高高,昨天穿简单的白t好看,今天穿迷彩的军训服也好看,特别飒爽利落。
经过上午的训练,同个方队的人各自都找到了军训搭子,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凑成三三两两诅咒教官。
旁边有人跟明若春搭话。
一堆正值青春年少的高中生凑在一块,好像有聊不完的天。
光是安安静静坐着听一圈,都能收集各个同学的信息,比如方队里哪个女生漂亮得全年级的男生都好奇来观瞻,比如哪个教官最帅有没有女朋友。
明若春小声跟对方交流,回头略一看,景和脸上盖着帽子,双手撑地盘腿坐着,周围围了一圈叽叽喳喳的女生聊八卦互相擦防晒。
明若春累了就带着耳机听歌。
虽然隐隐觉得自己像个文艺b。
傍晚解散,回家,明若春拔腿就跑,逃离这个呆板压抑的环境似乎格外有吸引力。
甚至赶上回家最早的一趟公交。
明若春全家住在老城区破旧的小楼里,这块地方从十几年前就在计划着拆迁,附近的住户等着搬迁政策把根扎死在这。
明若春爬上三楼,踩着略有脏污的水泥地走到楼道右拐第二户,叮叮当当的铁钥匙插进有些松动的钥匙孔里,转了两圈,门开了。
内里的家具摆设却并不算陈旧,客厅的电视正在放着上个世纪的鬼片,窗帘半掩,明致远斜靠在沙发里打游戏。
自从长大一些后,明若春跟这个大五岁的亲哥没什么话说,自己回房间换了衣服,把汗湿了一天的军训服扔进洗衣机里。
旧式的洗衣机挺了十几年依旧能健康运转,但烦人的是不是洗烘一体,洗完了得捞出来拧干淘洗,再放进另一个桶里烘干,洗个衣服弄得阳台到处是水。
明若春耳机里放着歌,窗外传来夏末的蝉鸣,和老破小里随处可闻的狗叫声。
楼下是一片小天井,天井中间立着一棵松树,自从明若春记事起就在那站着了,五岁的时候松树上结了一只马蜂窝,明致远手贱拿石子扔它,明若春在树下傻站着,被马蜂蛰了满脑门包。
“明若春!”明致远在客厅大叫:“去做饭,我饿了。”
明若春拧干衣服往烘干桶里一丢,狠狠咬了咬牙,低声骂:“懒狗,你怎么不做。”
明致远:“你说什么?”
“我说等会儿!”明若春不耐烦。
“你再跟我这个语气?”明致远坐起来瞪着她。
明若春去洗手间洗手,洗完手进了厨房。
爸妈在菜市场看摊,偶尔回来得晚,明若春打小就会做饭了,明致远也会,但他懒得跟个大爷一样。
大学快开学吧,明若春想,开学了明致远这个狗东西就不在了。
炸酱面配小菜,明若春做了三五年了,手艺纯熟得不像话,黄瓜丝能切得又细又匀,炸酱鲜香醇厚。
饭刚做好,明若春爸妈拎着大袋小袋的菜回来。
“致远!给妈妈提一下菜。”开了门,卷起外面残留的热气。
“明若春!”明致远喊。
一直是这样,只要有小杂活,明致远就喊明若春去干,跟断了手脚一样。
“我忙着呢!”明若春在厨房里磨蹭。
“致远,老支使你妹妹干什么?”妈妈去房间换衣服,“里面有你刘阿姨切的牛肉,你冻到冰箱里。”
“春春,咱今晚吃什么呀?”
“炸酱面!”明若春端着面碗从厨房出来。
“我先洗脸啊,真好,回家就有饭吃。”
爸爸一向不怎么说话,沉默又木讷,爱好看书,有点文艺,明若春觉得自己身上那个伤春悲秋的文艺劲儿就是遗传亲爹的。
饭桌上,明致远看了一眼明若春,很惊奇地说:“明若春你脖子跟领口不一个颜色。”
妈妈也看她,“哎哟第一天耳朵就晒成这样,还红着呢。“
明致远:“你好好擦防晒啊,别晒伤了。”
“军训怎么样?”
“没啥意思,教官很严格。”
“你没朋友?”
“你才没朋友。”
……
第二天累得起不来,明致远在门口哐哐敲门,边敲边叫:“明若春!起床!”
明若春想翘课,但想起来教官严肃的脸,莫名胆寒。
早餐来不及吃,明若春从抽屉里抓了一把巧克力,准备路上吃。
早上训练依旧很严格,教官嗓子喊哑了一颗又一颗吃金嗓子。
“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嗓子哑,今天你们自己定个口号,也得喊起来,听到没有!”
“是!”
刚喊完是,队伍里就乱了。
“有人晕了!”
“快送医务室!”
明若春转身去看,景和已经一把把人抱起来,拽了一把明若春的胳膊,你跟我一块去。
“你们跟着隔壁方阵练,我去看看。”教官也跟上了。
晕倒的赵彤到校医室就醒了,没有病史,医生检查了一下大概判断就是低血糖,但学校不敢怠慢,联系的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明若春从兜里掏出一把巧克力,给在场的人分了,校医给赵彤开了瓶葡萄糖喝。
不一会救护车就开着警报来了,教官跟校医领导跟医护人员沟通,放心不下还是决定让赵彤去医院做个检查。
一堆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景和跟明若春闲着没事,校医给她俩一人一瓶葡萄糖,“看你们军训蛮辛苦的,拿着喝。”
明若春拧开瓶子尝了一口,问:“老师我们能在这偷会懒吗?”
“滑头!只许待十分钟啊。”
“谢谢老师!”
景和也笑,一口白牙整整齐齐的。
明若春看她比第一次见面黑了点。
景和:“你看我干什么?”
明若春:“你黑了。”
景和:“你也黑了。”
明若春突然想起前天傍晚在地铁站口景和哼的歌,问:“你上次唱的歌是什么?”
“啊?”景和迷茫。
“你送我回家那天。”
“瞎哼的。”
“……哦。”明若春捏了捏兜里的mp4,有一点失落。“你送赵彤来医务室,拉我干嘛?”
“顺手,我怕出点什么事我自己应付不过来。”
“……哦。”好合理,明若春点头。
“怎么了?”景和问。
“问问,挺好,还能休息会。”明若春不说话了。
明若春心想,你俩可真会聊啊。
“是吧。”景和掏出手机开始玩。
听完两首歌,明若春喝完最后一点葡萄糖,问景和:“我想上厕所,你去吗?”
“你肠子直的啊?”景和略一思索,“走。”
“弯的啊。”
俩人跟校医道了声谢,溜溜达达往厕所走。
自从上学,一起结伴上厕所好像默认成校内社交的体现。
一块呆过医务室,一块上了厕所,明若春突然觉得,她跟景和变成站完军姿休息的时候能坐一块听听歌的交情了。
于是就很自然地坐在一起。
耳机也很自然地分给对方一半。
中午军训结束,景和很自然地叫明若春一起去食堂吃饭。
就,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