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一地鸡毛
都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也渴望干票大的,但那只能在梦里面想想,毕竟咱就一平民百姓,如果偏要玩螳臂挡车那套,非把自己玩成笑话不可。
幸好听了老范的解释后,我才松了口气。
原来阿彪在海南拼搏数年,手里攒下一笔可观的财富,准备来北京找机会做点正经生意,最后他和老范一合计,打算合资办家彩印公司。
“你要有兴趣,也一块进来干吧,我和阿彪从没拿你当过外人。”
老范很期待我入股。
我怔了怔,彩印厂可不是小打小闹,据我所知,一台海德堡的机器就得上百万,老范现在跟我一样元气大伤,能掏出二十万就很不错了,大头显然出在阿彪身上,看来这小子在海南这些年没有白混。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打量阿彪两眼,他正端起茶,轻轻的吹动上面的茶叶屑子,这神态这气派,哪里还有当年那个穷学生的模样?
我突然想起昨晚酒宴上一个细节,就是在我提到周峰是个警察,桃花可能也是警察时,阿彪明显出现不自然的神情,脸上的肌肉好像抽动了几下。
莫非阿彪资本的原始积累,沾染了太多的血腥味?
这终非长久之计,我隐隐为这位兄弟感到担忧,万一这家伙出了什么事,他那位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就会断了唯一的念想。
但愿这一切都是我胡思乱想。
老范见我半天没表态,就有些不乐意了,说道:“找你入股,我可是纯粹看在兄弟情份上!阿彪拿得出这笔钱,技术可以请师傅,业务方面由我负责,可以说你来不来都无所谓。你要是还记着以前饭店赔本的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我苦笑着摇头:“老范,饭店的糟心事,我虽然还记着,但从来没怨过你啊,这他妈就是命!我现在是没钱,十万块没准就能让我吐血三升,再说了,我这人真没啥生意经,估计这辈子跟生意要绝缘了。呵呵,你知道我爸当初反对我们开饭店时,是怎么说我的吗?他说我缺根筋,要是会做生意,母猪都会上树!”
提起我老爸,我总感觉挺对不起他。自打我来到这个世上,我就像附在牛身上的牛虻一样,川流不息地对他进行了敲骨吸髓的罪恶勾当。
他把我养大、供我读书就不说了,光说我毕业来京后,为了跟老范合伙开那个饭店,就威逼利诱的把他老本敲了出来。老爸十余年开五金店攒下的五十多万,全被我打水漂玩完了。
那些日子我茶饭不思,做梦都担心老爸来北京找我算账,不过,老爸挺想得开,他说本来想雇人来北京把我剁成肉酱的,后来想想不划算,哪怕养头猪也指望将来能卖个好价钱,因此暂时放我一马,任由我继续在北京载浮载沉,自生自灭。
倒是一向疼爱我的老妈,在得知饭店倒闭后天天打电话骂我,最严重的时候骂得我差点自绝于人民群众。往后一段时间,她还是隔三岔五的打来电话,但她不骂了,说自己老了,骂不动了,只是催我快点找个媳妇,生个孩子,以便将功赎罪。
虽然父母都不再追究,但我知道他们心里还是很难受,钱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们担心我首次创业受挫,会从此一蹶不振,从而丧失了上进心。
更何况如今经济下行,大环境不景气,创业更应该慎之又慎。
所以直到大家离开了绿宫饭店,我还是没有选择跟老范阿彪合伙做生意。
离开酒店后,大家分道扬镳。
老范阿彪驱车前往回龙观,说是那边的房租便宜,更有希望挑个理想的厂址。
我则是情绪低落的去车站等车,周围都是跟我一样对公交车翘首以待的上班族,一个个无精打采,跟没睡够似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灰色,路旁绿化树时不时砸下几片枯黄的落叶,这个秋天,真是够乏味的。
似乎过去很久,公交车才如同一条大蜈蚣蜿蜒着进站了,周围这帮孙子身上的颓废一扫而光,仿佛打了鸡血,一个个两眼冒光,向着车门狂奔而去。
我咒骂了一句,也不甘示弱挤上了车。
满头大汗赶到编辑部,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了。
蹑手蹑脚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回头一看,陆副主编的眼神如同深渊似地凝视着我,见我回头他就干咳一声,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条斯理喝了口茶。
“陆主编,我给您续点儿水!”
我麻利拎起角落里的暖瓶,不容置疑地帮陆副主编续满茶杯,才看到他眼里露出零星半点的笑意,我不由得在心里骂道:“你丫不是也经常迟到吗,迟到也要论资排辈,还给不给人活路!”
也许是我还算识趣,迟到并未带来任何麻烦。
在电脑前忙活半天,很快就到午餐时间了。我嘴里吞咽着工作餐,心里忽然想起桃花,这家伙丫头上回骨折的伤势尚未痊愈,这两天还在家里呆着,不知她怎么吃饭,是叫外卖还是自己动手做?
还有,昨夜在门外徘徊的神秘有钱人,到底是冲谁来的?会不会是桃花?
我又恨自己不争气,人家名花有主,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我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正在胡思乱想,门外响起小孩的尖叫声,李姐家的小淘气不知又被谁送来了。小丫头先是跟妈妈抢饭吃,吃了两口,又跑到我这边胡闹,被我两眼一瞪,就跑到窗底下蹂躏那盆巴西蕉了。我心里正奇怪这小孩今天有点露怯,只听哧溜一声,随即满室屎香飘飘,几乎绕梁不绝。小丫头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屎了。
李姐一边为她小孩擦屁股,一边忙着向大家抱歉:“小孩子秋天容易得痢疾,真是不好意思! ”
我拿着筷子呆了半刻,才匆匆忙忙奔到厕所,对着水池一顿狂呕,他娘的连眼泪都呕出来了。
这日子他妈的一地鸡毛,令人无所适从,只能硬着头皮活下去,妄图在乌烟瘴气中迎来山明水秀。
下班归来,我慢慢来到小区楼下,抬起头默数楼层,看到那个窗户里面亮着灯。
我知道,桃花就在灯下。
若是往常时节,看到家中那盏灯亮,我的心跳莫名会加快许多,脚步也会变得轻盈,似乎只要灯亮着那里,温暖便是不增不减,有迹可循。
可是最近这些天来,那盏灯变得平常无奇,甚至看到它嚣张地亮在那里,我还会心疼电费,毕竟当初和桃花签订租赁合同时,水电费是包括在房租里面的。
仰头看了半天,天空似乎被我看成了一面镜子,而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最终走出了小区,很需要酒精来麻醉自己,以便暂时忘掉那种巨大的挫败感。
时间大约到了深夜十二点,那盏灯终于熄灭了,我才头重脚轻的摸回家,没想到拿钥匙捅了半天门,还是打不开,只得狂揿门铃。
过了半天,里面有人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定睛瞧去,却是一个穿着华贵睡衣却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
蓦然想起昨夜门外的黄鹤楼流金岁月,我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
“桃花,桃花!你没事吧?”
我担心桃花遭遇不测,冲着屋内焦急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