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我喝醉了
“你是不是特想知道？”
桃花的眼里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晚高峰的余波尚未过去，街道上车水马龙，红尘滚滚，她却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站在世界之外。
“对！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
我总觉得那个男人不简单，而且跟桃花的关系也不简单。
“不能！”
桃花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神情肃穆地说道：“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越不安全，因为世界太强大，而你太弱了。”
我去，有这么打击人的吗。
但她说的好像是事实。
接下来的路上，想起自己身为一只弱鸡，只配在角落里扑腾，永远无法冲上蓝天翱翔，我不由得郁郁寡欢。
而桃花的情绪也很低落。
或许是瞅着毒贩在自己眼皮底下扬长而去，她生起了挫败感。
不过到了那家环境雅洁的湘菜馆，可能闻到了扑鼻而来的美食芳香，桃花情绪水涨船高，搓着手叫我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
我随便点了两道菜，桃花自己又加了两个，一共是四菜一汤，两瓶纯生。
这里的菜肴果然色香味俱全，甚有特色，只是份量不是十足，但同时也显得分外精致。我们先是碰了一杯，然后桃花叽叽歪歪的问了我一些问题，例如对人生、感情、事业、婚姻的一些看法。这些东西，除了婚姻我未曾涉足而显得颇为无知外，其他的我倒是来者不拒，信口开河胡侃了一顿。
可是，当我侃得差不多的时候，伸出筷子正要去挟菜，却发现盘里的菜已经所剩无几了，而桃花正在满嘴流油地狼吞虎咽。
我后背顿时生起一阵凉意，不无愕然地看着她，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桃花被我看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脖子一梗一梗地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见笑！我实在太饿了，就吃得快了点，不过咱俩谁跟谁啊，你应该不会介意。对了，老灭也你别闲着，快点吃！”
面对空荡荡的菜盘子，我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整个人都懵逼了。
我倒是不想闲着，问题是根本忙不起来啊！
空谈误餐，实干兴胃，我恨不得连抽自己几个耳光，没事瞎发什么人生感慨！
这个社会真他妈卷！
虽然这次桃花请客我压根没吃饱，回来还泡了一桶方便面充饥，但这份人情我领了。人家又不短你一毛钱房租，你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巴结，因此这人情来得格外的难能可贵，令人念念不忘，使得我总想以牙还牙报答桃花。
有一次，我半夜实在无聊，对游戏也生出厌恶之心，想睡又睡不着，遂光着身子来到阳台。
天上众星点点，孤月高悬，城市的喧嚣也大致平息，显得格外宁静。我就披着这光明的夜色仰望这深邃的夜空，想起前尘往事，宇宙的广袤和人类的渺小，千里之外的亲人，一股酸楚的感觉便从鼻腔处蔓延开来。
生活相信的永远只有笑容，而不是眼泪。
既然很久没有笑过，那么也要努力保持很久没有哭过。
我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回到桌前打开电脑，我写了篇东拉西扯的文章，题目拟为《这一切让我想在凌晨两点裸奔》，然后点开一家报纸的副刊，找到邮箱投递过去。
这都是一时兴起的瞎胡闹。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我的狗屁文章就被刊用了，还骗了三百块稿费。
这使我羞愧交加，自从毕业后，我就在十丈软红里蝇营狗苟，文字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因此，我暗中认为刊登我文章的编辑一定哪根筋搭错了，要不就是被主编无故痛骂一顿后的报复行为，故意滥发稿件，叫我捡了个小小的便宜。
不过，这羞愧只持续了三秒钟，我很快就高兴起来，捡到钱总比丢了钱更令人愉快。我用这笔稿费宴请了桃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让我十分满意。
那天好像是周六，我们酒足饭饱出来到大街上打车。夜风吹来，她黑色的秀发轻轻扬起，如果不是站在马路牙子上，我真要错觉成凌波仙子了。
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很快被拦住，我钻进后，却发现她没有跟进来，我纳闷地问：“你怎么不上车啊？不回家吗？”
桃花嘻嘻一笑，朝我摆了摆手，说道：“今晚有约，本宫就不回去了，灭爱卿自个儿请便吧，明儿见！”
我也朝她笑了笑，却感觉脸部肌肉有些僵硬，估计呈现出来的笑容也不够自然。
但是，管他呢。
他妈的我又不是表演系科班出身。
结果是司机载着我一个人回去，也不知是我喝多了犯迷糊，昏昏欲睡没把话说清楚，还是那司机本身也是一草包，方向感太差，反正我们两个人迷路了，绕了半天才总算找到我居住的这个半高档小区。
我掏出钱包付账。
这个钱包是我参加工作后老妈送的，虽然现在手机付账更便捷，但我还保留着随身携带钱包的习惯。
打车费一共52块，我掏出一张面值50的人民币，递给司机说道：“那两块零钱不用找了，不客气！”
那哥们愣了愣说道：“找什么呀，你还差两块钱呢！”
我没再理他，径自打开车门下来。
没想到那哥们也挺猛，大步流星地跟了出来，拽着我胳膊问：“你不缺那两块钱吧？”
我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我缺。”
丫脸色顿时变了，像响尾蛇那样嘶嘶吸气：“那你丫也得拾遗补缺，把这两块钱给我补齐喽！”
我斜了他一眼：“你丫刚才故意绕的弯，当我看不出来？你怎么不把我拉到午门去？如果不是手机欠费，我早打电话投诉你丫了。”
那哥们跟我差不多年纪，也挺豪横，骂骂咧咧抢过来揪我，两个人就推来搡去的厮打起来。
打架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回忆了。在幼儿园里，我曾经为了一颗麦芽糖而跟人打架；到了小学，我曾经因一本漫画书跟人打架；到了初中，我曾经因跟人抢占篮球场而打架；到了高中，我曾经为了心仪的女生跟人打架；到了大学，我基本上不再跟人打架，走入社会，更是远离了暴力。
虽然征服世界需要暴力，但暴力有很多种，而打架斗殴在文明社会里是最不靠谱的一种。
我也想不明白那天晚上为何跟司机师傅厮打，仅仅是为了两块钱吗？当然不是，我虽然与日俱增地庸俗着，但绝不会俗到跟人计较两块钱的地步，太犯不着了，又不是五块。
当时的原因，也许是喝多了酒，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生命力过于旺盛，有些时候，我们常常会感到浑身布满了力量，总想做点什么事情，不管是建设，还是破坏。
那天晚上的厮打后来被闻讯赶来的小区保安劝开了。
回到房间，我直接把自己撂倒在床上，可是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仅睡不着，脑子反而更加清醒敏捷，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往事的草场上四蹄翻飞。
我知道，我醉得还不够。
于是滚下床，从床下摸出一个纸盒，里面躺着两瓶贮存期为23年的苏格兰威士忌，我打开一瓶，靠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喝，哦，准确地说，应该是灌。
不知过了多久，酒喝完了，我也醉意上涌，手一松，酒瓶掉在地上，人却傻笑着睡过去。
正睡得越来越香，梦里什么都有的时候，我的呼吸忽然困难起来，似乎被人捂住了鼻子，感觉长此以往，一小撮群众要吃席了。
“妈！妈！救我！”
在死亡面前我像个孩子，惊恐万状地喊叫起来。
可是我的心很快变得冰凉。
因为老妈就站在前面不远处，可她一脸冷笑，抱着胳膊隔岸观火，完全不顾我的垂死挣扎。